夜色如幕,笼罩苍穹。
北周乃如今的中原第一强国,国都长安城亦为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固然比之南都建康城稍逊一筹,可也是灯火通明。
若非宵禁之令,恐怕此时大街上仍可人山人海。
当然,宵禁只能针对普通人,对于权贵来说,不过是或有或无的查问罢了,而对于高来高去的神秘高手,更是纯属多余。
最起码,在半刻钟之内,石之轩就在屋顶、街角、小巷等处遇见了数个爱走夜路的朋友,不由暗暗感慨不愧是第一强国的国都,飞檐走壁的强人都比南方多了不止一倍
此时的他一身白底绣黑纹的宽袍广袖,作士族公子打扮,潇洒雅致,然而在屋顶街角纵掠腾飞之时,身形步伐竟毫无优雅柔弱之气,反而迅猛如狂雷乍现,蜿蜒似游龙摆尾。
更重要的是,他此时的面孔既非石之轩本相,亦非禅宗大德,而是一张陌生的儒雅俊秀相貌。
不,说是陌生也不对,最起码十多年前,与这张脸有至少五六分相似的人还有五个,而今亦还有三个裴诹之、裴谋之、裴谳之。
这张脸,正是石之轩根据此世生身之父裴纳之的脸孔为样板,略加修改而成,仍与英年早逝的裴纳之有七八分相似。
如此刻意施为,为的就是让裴氏的亲友及熟识裴纳之的人,一眼就可以认出,他是裴纳之的儿子裴矩。
时隔十年,他又再次拾回了这个裴氏门阀贵公子的身份,尽管只是暂时借用
若是按照血统及基因遗传,石之轩本该长得与生父裴纳之有五分相像。
然而所谓相由心生,凭他强大如斯的心神,在十多年自然而然的潜移默化,再加上修炼元始真法的侵润之下,相貌成长早已脱离了单纯的基因遗传所限,向着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的清秀灵妙方向发育。
相对而言,他长得与裴纳之几乎没什么相像之处,倒是莫名的与上一世的容貌仍有三四分相像。
所以,此次变幻相貌之举,不仅仅是因为多开一个马甲,还为了更好的取信于裴氏亲属及族人。
否则,顶着石之轩这个本相去认亲,铁定被裴氏怀疑为假冒伪劣子孙
如今的长安城远不及隋唐扩建的规模,凭着石之轩的脚力,尽管刻意绕过一些灯火通明、护卫严密的高门大宅,亦不多时就临近一家灯火稀疏的官邸。
正是他二伯父裴诹之的宅邸,且看情形其家中人丁稀疏,在旁边诸多高门大宅的对比下,更显其政治生涯并不如意。
事实上,石之轩原本也猜得到,自己这位二伯父自从舍弃北齐,跟随独孤信来到西魏,也就是如今的北周,且一直都被视作独孤信的嫡系部属。
若是换到杨坚掌权及至隋立国之后,恐怕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跟独孤信拉上关系,只因独孤信的嫡女独孤伽罗就是杨坚的发妻跟杨坚同甘共苦,一同开创大统一帝国的超级贤内助。
然而在如今,卫国公独孤信在与宇文护的政斗中一败涂地,前些年才被逼自尽,独孤阀遭受重创,势力流散。
身为独孤信的嫡系,号称洛阳遗彦的裴诹之自然处境不妙,没被贬为庶民就已经是走大运了。
即使如此,裴诹之也被贬为了仓管,开始了冷板凳生涯,离传说中的门可罗雀也只一线之差而已
悄无声息的绕至后院围墙外,石之轩正要跃墙而过,忽觉背后一丝凉意一闪而逝,恍如错觉。
毫无异样的跃身过墙,潜入院内,石之轩才面色凝重起来,刚刚那一瞬凉意,分明是被某个高手极隐晦的瞟了一眼。
目光的来源,正是侧后方八十余丈外巷角的一株百年古树上
然而这正是石之轩让惊异之处自从数日前一部分先天神气交汇混溶,成就道胎雏形之后,他的灵觉感应更上层楼,已然无需凝神聚念便时时刻刻保持在较为浅层的天人交感状态。
核心原理即为保持着先天元神辖制后天识神的微妙状态,道心因能存神明性,如如不动,使得先天真气充满灵性,御使入微。
即使石之轩如今的元神仍未大成,所能发挥的先天灵性有所极限,可这道胎雏形亦是一种不输于魔种小成的上乘功果。
任何未至宗师级的高手,即使全力收摄气息,潜伏逼近,亦会在百丈外给他的道胎清晰察觉。
换句话说,刚刚竟有一位宗师级高手藏身在那百年古树的树冠里
之所以说“刚刚”,是因为此时石之轩也不能确定那人是否还在树上
“看来,这趟认亲还能遇上什么有趣的事”
念头闪动间,石之轩一抖衣衫,大摇大摆的踱步向着有可能是裴诹之居所的后院正房而去,便如在自家院子闲逛一般。
“嚓嚓嚓”
耳朵微微抖动,两串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先后传入耳鼓,一远一近,然而近者竟比远者稍后才露出声息,分明近者武功更高
长廊转角处,石之轩毫无征兆的探手向右,伸指一弹,黑暗中恰恰击中由转角另一侧无声无息间迂回袭来的一节尖细鞭稍。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