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来一回的对话之中, 姜芷终于听明白了泡女士的诉求。

原来她气自己没带她去国外。

“泡泡，对不起啊，妈妈不是故意不带你的，可是你和哥哥都有课程, 而且妈妈怕照顾不好你们。”

姜芷拉住她的小胖手, 轻声细语的和她解释。

她一个人来去匆匆都可以, 因为是心血来潮说走就走, 如果带上孩子, 就怕不周全，万一缺漏了什么东西。

而且哪怕是带上阿姨, 姜芷心里也发怵, 因为孩子的突发状况实在太多了, 她对自己没信心。

即使她现在努力陪伴他们, 想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合格的母亲, 可是她仍然不是那种超人妈妈，一个人可以带两个娃，还收拾得妥妥帖帖, 她恐怕也成为不了那样的母亲。

想到这里, 姜芷有些黯然。

或许是她的气压过低, 泡妞立刻察觉到了, 她扑进姜芷的怀里。

“妈妈, 你怎么把我和哥哥丢了，这已经很多次了，你不是变好了吗”她张着嘴大哭，脸上的表情无比委屈。

姜芷一听这话，顿时又心疼又愧疚，将她抱起轻声的哄着她。

泡泡看起来活泼开朗, 但是却极其缺乏安全感，所以哪怕之前姜芷忽视她，对她冷淡，她还是像个小太阳一样围着妈妈转。

而当妈妈清醒了，开始亲近她，给她讲故事，陪她睡觉，对她亲亲抱抱举高高时，她就想要的更多，也更加粘姜芷了。

“妈妈怎么会丢掉你们呢，你和哥哥是妈妈生的两个天使啊，把你爸丢了，都不能把你俩丢了。妈妈是出去有事的，还给你们带了很多礼物呢。下次如果出国，我带你和哥哥一起去好不好”

姜芷对她又亲又抱，眼看怀里这个小哭包实在太可爱，忍不住在她的脸颊上咬了一口。

顿时就让泡泡破涕为笑，她也不哭了，只是双手搂住她的脖颈，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不肯分开。

“妈妈，好奇怪。明明爷爷和爸爸天天都去工作，我不会伤心。可是你和奶奶如果不在家，我就会好想好想你们。”

“奶奶可以离开几天，但是妈妈不见了一天，我就会难受。”

泡泡明显还在委屈着，现在哪怕说话，也是一抽一抽的状态。

听着小胖妞诉说自己的心事，姜芷再一次清晰认识到了泡女士的表达能力，她不仅共情能力强，还会将自己当时的心情准确的形容出来。

“或许是因为奶奶和妈妈都很温柔”

姜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们家不是那种丧偶家庭，公公和轻舟也会陪孩子玩耍，况且姜芷自己之前陪孩子时间都不多，她只能胡乱猜一个。

大概婆婆和她对孩子更有耐心

“不会啊，妈妈上次和姑姑打架，可凶可凶了，怎么会温柔呢还有奶奶就更厉害啦，之前有个叔叔养了很凶的狗，还不用绳子拴住，想咬我和旺仔，把我们都吓哭了。奶奶之后拿了根棍子出门，狗见到她就吓跑了，奶奶把叔叔都打了一顿，她比大狗狗都凶的。”

“”

啊这，对不起，打扰了。

你婆婆永远是你婆婆。

难怪她会从骨子里惧怕婆婆，老太太一人大战青年和狗，真的太牛逼了。

这事儿她还有点印象的，婆婆有次让家里阿姨做几顿病号饭送去医院，她还问家里谁受伤了，婆婆回答她没人，是不长眼的狗东西被她教训去医院了。

之后婆婆没有多解释，她也不敢问。

万一是不能说的事情，她要是撞枪口上，都不够婆婆一巴掌拍过来的。

万万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曲折的过往。

“那就是奶奶和妈妈总会送礼物给泡泡，还是最大方的那种”姜芷继续猜。

“不对，家里爷爷最大方，然后是奶奶，之后是大伯。伯母一见到我们就要哭，她的礼物大概是眼泪吧”

小胖妞连连摇头，提起乔雪黛的时候，还长叹了一口气，一股无可奈何的意思，似乎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除了伯母之外，就是妈妈和爸爸了。”

“哈你没记错吗我之前还送你化妆品嘞”

“可是妈妈之前说珠宝最贵啊，爷爷给我买了好几块钻石，都交给别人收起来啦。珠宝需要打理的。”

姜芷“”

对不起，再次打扰了，如果有珠宝，她自己就戴了，还是等你亲妈死后继承遗产吧。嘤嘤嘤

“你爸爸没给你们买东西吗他竟然垫底不给你们买，他想给谁家的小孩买”

“买了，不过爸爸的钱都给妈妈买钻石啦，轮到我和哥哥就”小胖妞没说完，但是眼神表达得很清楚。

“小孩子不要花太多钱，免得养成骄奢淫逸的性格，够用就行。你爸爸做得对”姜芷立刻改口。

实际上是两个娃的东西太多了，就像泡泡自己说的，如意锁都好多个，完全戴不完。

“那是什么理由，我也想不到了。”姜芷放弃，还找什么理由，完全是自取其辱啊。

“嘻嘻，妈妈好笨哦，当然是母子天性啊。之前妈妈不怎么陪我，我都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哥哥明明那么生气了，发誓再也不理你了，可是等你变好了，哥哥还是好喜欢你。”

“旺仔是个说话算话的孩子，他脾气可大了，但是面对妈妈，他还是吃盐啦。”

“因为我们是妈妈生的，在妈妈肚子里呆了好久好久，妈妈变丑了才生下我们，所以我们会舍不得你啊”

泡泡嘻嘻哈哈的笑话她，还凑在姜芷的耳边，和她诉说旺仔的小秘密。

姜芷一震，她想过无数种答案，唯独没想过这种。

孩子的世界是五彩缤纷的，他们的思想也是光怪陆离，姜芷甚至想过，泡泡会回答她，奶奶和妈妈是美少女战士，所以她很喜欢。

但是小胖妞却给了这样的回答。

符合科学依据，却温情满满的答案，带着孩子对母亲天生的依赖感，紧紧将她包围。

她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层棉花，鼻子发酸。

“妈妈怎么不说话”

“是谁教你的母子天性”她的尾调在打颤。

“哥哥旺仔是个小书虫，他好喜欢看书，他不甘心自己说话不算话，就去看书，发现专家说宝宝喜欢妈妈，亲近妈妈是很正常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有，他就放心了。”

“不是他要吃盐，而是人的本性。”真亏她把这些话记下来，不过中途一度歪着脑袋思考，还磕磕巴巴的。

“吃盐”姜芷有些不明白，刚刚小胖妞就说了这个词，她按照前后语意猜测道“是食言吗”

“对，食不就是吃吗啊嗯啊嗯啊嗯”她吧唧两下嘴，发出吃东西的声音。

姜芷被她逗笑了，问她“哥哥呢”

小胖妞已经完全被哄好了，很爽快的回答她“在书房里。我带妈妈去找他呀。”

“你不是还要和aanda一起种红薯吗妈妈自己去就可以。”

“红薯就是为了妈妈种的呀，我把你最爱的山茶花给拔了，这样以后妈妈想吃红薯，就不用再去国外了。”

姜芷“”

闺女你说啥

她刚让花匠栽好没几天，你就让人拔了，连一次花开都没看到过，那她栽个寂寞啊

“行，今天你就在这里种红薯，我去找旺仔了。”姜芷想说不种完不许吃饭。

小兔崽子，敢拔她的茶花，可是终归没忍心说出口，主要是小丫头之前说的话太感动了，让她心疼又心虚，总是想起忽略他们的那些事儿。

没关系没关系，小朋友嘛，这个阶段猫狗嫌实在太正常了，下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姜芷“蹬蹬蹬”跑到书房的时候，就见旺仔手撑着头，面前摆了本书，整个人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

“宝贝，妈妈回来啦”姜芷吸取了哄泡泡的经验，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小朋友的回应，直接上去，就将他抱了起来，“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

“有没有想我啊妈妈好想你这次给你买了很多车，其中有挖掘机、铲车等等。”

旺仔似乎是被她的热情给淹没了，一直被她亲亲抱抱，当然她也试着举高高，但是并不成功。

明明他看起来比泡泡瘦，可是真的比小胖妞重啊，抱起来完全不同的感受，非常的压秤。

姜芷怕他很泡泡一样冲着自己发难，倒不是对小朋友耍心眼，或者区别对待，而是她害怕招架不住旺仔。

泡泡再怎么哭闹，其实都特别好哄，是正常哄孩子的范围，但是她已经半年没见过旺仔哭了，或者像孩子那样耍赖。

虞轻舟好几次跟她讲，被旺仔刁难住的事情。

小朋友不是故意的，只是旺仔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外加他特别好学，不仅化身十万个为什么，而且当回答他的时候，还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敷衍，找出资料书给他看证明答案正确。

如果他看不懂，那旺仔就会一直一直追问，把虞轻舟这个毕业多年的人，又捡回课本，勤学苦读，堪比高三冲刺的学生。

不过好在旺仔有个有点，那就是他对爸爸和妈妈的态度完全不同，比如现在姜芷抱着他又亲又闹，他直接进入休眠状态。

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还不是摸摸自己被亲的额头，过了片刻被亲妈的热情给感染了，自己也忍不住傻乐。

“妈妈，欢迎回家。”旺仔脸蛋通红，完全害羞过头，但是却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

“哎呦，妈妈的乖宝宝，心肝肉肉旺仔，你好会说话哟妈妈听了好开心”

好不夸张的说，姜芷特别激动。

因为这种小甜豆一般的话，之前都是泡泡说的，但这次泡泡很生气，并没有说这句，没想到一直羞于言辞的旺仔对她说了。

没有人不喜欢听夸奖的话，哪怕是自诩自己像个大人模样的旺仔也一样。

特别是姜芷这种别人听起来很夸张，甚至掉鸡皮疙瘩的肉麻话，可是两个小崽子却都特别喜欢，完全逃不过。

“妈妈喜欢听吗”他也很高兴，甚至主动搂住了她的脖颈。

“当然喜欢，旺仔嘴巴这么甜了，今天一定吃了很多糖。”

“我和书上学的，我想让妈妈开心。”或许是几天没见，旺仔哪怕依然害羞，但是竟然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用意。

他其实什么都明白，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但都放在心里。

比如之前的母子天性，以及妈妈明明最怕丑，但是还是生下了他们，忍受了孕期和产后的一系列反应。这些话都是旺仔教给泡泡，泡泡说出来，姜芷才明白这个崽崽有多么懂事。

她做的好与不好的地方，他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但是他却很快就把她的不好，忘得一干二净，一直记着他的好。

如果说泡泡是心大，天生小太阳亲近她，那旺仔就是清醒，他知道她曾经有多么不合格，可只要她变好，他依然爱她。

都是小天使啊。

“妈妈特别特别开心，生了你和泡泡，每天都被你们治愈。非常非常幸福。”

姜芷抱着他舍不得撒手了。

旺仔虽然没说，但是姜芷猜测，他估计是羡慕泡泡的，觉得泡泡嘴甜更容易得到别人的喜欢。

其他的偏爱无所谓，他也不想费心思，但是对于母亲的偏爱，他或许是在意的，努力改变自己，去和书上学说好听话。

“旺仔就算不说好听话，妈妈也特别喜欢啊。你和泡泡都是我和爸爸的孩子，你们俩是不同性格不同性别的人，我们都是一样的爱你们。”

“可是，钢琴课的老师更喜欢泡泡。”旺仔眨了眨眼。

姜芷心头一惊，她隐隐有些猜测，但没想到只是安抚一句，旺仔就说了出来，还真有这种情况。

“钢琴课的老师对你不好，凶你了吗”

旺仔立刻摇头“不会凶，钢琴课老师很温柔，我很喜欢她。是我看出来的，她对泡泡更更更温柔，总是喜欢捏她的脸，摸她的头。”

姜芷拧眉，钢琴老师是女老师，所以做出这些举动倒是不出格。只是两个孩子一起教学，这样区别对待还是有些不妥，哪怕只是小细节，毕竟已经被旺仔察觉了。

“那让泡泡继续跟老师学，妈妈给你换别的老师行不行”姜芷询问他。

旺仔再次摇头“妈妈，不用啊，老师并没有做错什么，不用换。”

姜芷有些苦恼的挠头，儿啊，这话的确对，但你不是记在心里了吗不和泡泡同一个老师，没有对比，不就没有这些事儿了吗

“妈妈在想什么很苦恼的样子。”

姜芷苦笑，旺仔其实也是个观察细微的孩子，当然他只观察他在意的人和事，其余一律略过。

“我是担心你，旺仔不会介意吗觉得老师更喜欢泡泡。”

她决定和旺仔实话实说，这个崽崽已经能听懂她的话，并且平等对话。

“之前会的，除了老师，路边遇到的叔叔阿姨，大多都会更喜欢泡泡。我不理解，明明都是妈妈生的孩子，而且我和泡泡是双胞胎，长得都很好看，为什么泡泡比我得到更多人的喜欢。”

“呜呜，乖乖。”

姜芷立刻心疼了，再次把他搂在怀里。

旺仔犹豫了一下，同手拍拍她的后背，完全是在哄她。

“妈妈不用难受，也不用心疼。因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后来想明白了，泡泡是个热情的小太阳，她见到谁都愿意打招呼，和人聊天，还给人帮忙，哪怕她并不能干那事儿，却也想伸出援手，大家喜欢她太正常了，而我经常沉默，甚至连笑容都没有。”

“妈妈你等等。”他从她的怀里挣扎出来，找出积木来。

“你看，泡泡给大家笑容、问候、关心、帮助还有快乐。”

他每说一个词，就推一块积木出来，等数完之后，发现有五块之多，都是泡泡给大家送去的温暖。

“而我什么都不给，如果是认识的叔叔阿姨，我会处于礼貌问候一声。”

当换成自己的时候，他只推出了可怜的一块积木。

“泡泡是个慷慨的富翁，而我只是吝啬的乞丐。无论换成谁，都会喜欢泡泡。”

“哦，不对，有例外。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的人，看到泡泡就像看到移动的炸药包，人家见到她过来想躲，她还在后面追，这时候妹妹就显得不可爱了，可能还有点烦人，我想那时候我能比泡泡讨那个人的喜欢。”

姜芷被他说得又哭又笑，旺仔真是与众不同的孩子，明明是人际关系的话题，硬是被他搞成了数学题。

而且最后他描述的话，也太好笑了，哪怕她没亲眼看见，但是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

小胖妞是如何跟别人打岔，偏偏人家招架不住她的热情，想逃避离开，她还得上赶着，光想象一下，姜芷已经替人家尴尬了。

“泡泡喜欢和别人聊天，所以别人更喜欢她；我喜欢自己看书，我和书也更熟悉。泡泡、我、别人和书都是给予和得到相等，很公平。”

“所以妈妈不用担心啦，我会说好听话，只是我不想说，因为我觉得没必要。但是我愿意对妈妈说，因为妈妈不是别人，妈妈开心就是有必要”

姜芷哭得稀里哗啦，天呐，崽崽，你是怎么在上一句说出那样有哲理的话，让她震惊，下一句就把她感动到了。

如果有感动中国崽崽版，你必须在前十，不然必定有黑幕。

她把他抱在怀里，呜呜的哭着。

旺仔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并不会害怕，因为他知道妈妈流泪不是受到伤害，而是感动的，所以相很镇定的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