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琢就没见过比延鹤年更难缠更磨人的了, 他深感无语,不知说什么好。
他余光瞥见石狮子后面有几片衣角,像是有人, 萧琢眯了眯眼睛, 斥道“谁还不出来”
衣角嗖一下被拽了回去,萧琢皱眉, 又厉声威胁“还不出来,是要我亲自抓你们出来吗”
几个年轻的男子,这才扭扭捏捏从石狮子后面走出来, 含羞带臊地看了逢喜几眼,然后飞快地将眼睛垂下。
他们中终于有个胆子大的, 率先结结巴巴开口“小生,小生等仰慕逢娘子良久”
他斟酌着,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冒犯, 连忙又红着脸补充“小生等并无它意,只是单纯仰慕您的才学风姿和人品,但又怕惹得您不快,所以只好在这里等候”
萧琢一看着架势, 便知道这些人跟延鹤年没什么区别了,他牙咬得更紧了,拳头也攥得更紧了。
逢喜还怪招蜂引蝶的, 哼
也怪逢喜那张脸, 天生看着就是好脾气,温柔又乖巧那挂的,他们几个愣是没看出来萧琢生气了, 最后推推搡搡, 派出一个人, 将自己写的情诗交给她。
那人将情诗捋得平平整整,然后恭敬呈上,生怕他们的姿态不够诚恳,令爱慕的女子有所不满。
萧琢虽是生气,却还一把接过来了,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能写出什么酸话来。
他快步走进去,延鹤年跟在他身后,师妹师妹地喊。
那几个书生见爱慕的女子收了他们的信,别提有多激动了,当场跳起来,控制不住地绕着原地走了两圈,腿都在发抖。
“逢娘子是收下咱们的书信了吧”其中一个人不确定地问。
“收下了收下了。”
“两位兄台觉得,逢娘子会更看中谁的呢小弟不才,逢娘子会试的文章,也就琢磨了六七十遍而已”
“愚兄也不才,不过文章曾被大儒秦先生夸赞过而已”
“那愚兄更不才,师承大儒秦先生的弟子赵先生“
原本还和和美美的三个人,突然就撸胳膊挽袖子要打起来了。
逢府门房的小厮连忙抓了把瓜子,带着小马扎去看戏。
你说这些书生还真有意思哈,他们家娘子只是收了他们的情书,又不是答应了他们的求婚,这还打上了
照他说,还是延郎君好,俊俏温柔,才华横溢、稳重大方,关键是能把他们家娘子当闺女一样捧在手心里宠。
“小喜,十九,小喜”延鹤年终于追上了萧琢,一把拉住他。
萧琢连忙将手臂抽出来,怪异地看他一眼,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延鹤年也有些尴尬,连忙道歉“对不去对不起,是师兄太着急了。”
他又连忙规劝萧琢“师妹,你年纪还小,容易被男人骗,那些男人都不是良配,你听师兄一句劝,别理他们。”
这句话萧琢是非常赞同的,那些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无非见色起意、见利起意罢了,虽然他总说逢喜长得一般般,但不可否认,逢喜的确是个漂亮,一见就招人喜欢的女孩。
“所以”延鹤年顿了顿,向萧琢伸出手来“师妹,这些情诗,就交给师兄保管吧。”
萧琢心想,那些男人不怎么样,延鹤年这个男人更不怎么样,逢喜再小今年都十七了,总该有点自己的判断能力,是好是坏她自己看了算。
延鹤年又是什么毛病,当她是岁小孩吗连别人给她写得东西都要过目
他身子一扭,跑掉“你少管我。”
延鹤年眉头死死皱着,两年不见,小师妹叛逆了许多,不仅不听他的话,还会出言怼他了,他都是为了小师妹好
萧琢原本还想看看那些穷酸的书生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但信拿在手里,他又觉得不妥。
怎么说他也不好偷看别人的信件,这做派也太小人了,半点都不磊落。算了,这些酸不拉几的东西,还是留着逢喜自己看吧。
他将这些信都塞进格子里。
晚上厨房听了萧琢的吩咐,做的鲈鱼荠菜豆腐汤,鲜气四溢,萧琢尝了一口,真不错啊。
他指挥旁边的侍女,给延鹤年换个大碗,多盛点儿汤。
延鹤年本以为逢喜说吃鱼、荠菜、豆腐都是同他开玩笑的,没想到竟是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得师妹不高兴了,难道是因为今天他说要给她保管信件的事情
他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既然师妹生气了,他就一定要将人哄好,于是硬着头皮,将一大碗汤都喝了,然后将空空的碗给萧琢看。
鱼、荠菜、豆腐,这三种他最讨厌的食物混合在一起,对他的杀伤力可想而知,延鹤年攥着拳头,几乎要呕出来。
萧琢见他这模样,是心也不疼了,身体也轻松了,招呼人赶紧再给延鹤年满上一碗。
延鹤年捂着嘴,光一想起来就要吐。
“师兄”萧琢晃着腿,软绵绵地拉着长音,“你不是说愿意为我尝试不喜欢的东西,然后接受它们吗难道只喝一碗汤就已经受不了了”
他用谴责的目光看了一眼延鹤年。
这男的破事儿诚多了,赶紧吐吧,吐得昏天黑地就不用哔哔哔了。
逢大人和聂夫人觉得女儿有些奇怪,这位延郎君,不是女儿最敬爱的师兄吗现在怎么这样欺负人家。
“好了好了,小喜,你别欺负你师兄了,看来延郎君是吃不惯这类东西。”
不待萧琢发话,延鹤年便开口了,他煞白着一张脸,替萧琢开脱“伯父不是师妹欺负我,是我自愿的,只要师妹喜欢的东西,我都愿意尝试,就算是讨厌的,也会变成喜欢。”
萧琢努努嘴,冲着逢大人道“您看,这可不是我强迫人家,欺负人家,是师兄他自愿的。”
延鹤年说完,便将新的一碗鱼汤又一饮而尽,但这次他是真的撑不住了,喝完之后那股子恶心劲儿怎么也压不下去。
旁人喝鱼汤是尝到鲜美,他异于常人,只能尝到鱼的黏腥。
他说了声抱歉,便捂着嘴,跑去外面吐了。
萧琢将延鹤年整了一顿,心情无比地舒畅,又慢悠悠吃了鱼肉。
聂夫人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咬牙骂道“你个臭丫头到底要干什么”
萧琢是万万没想到,聂夫人平常是看着雷厉风行一些,竟然还会下手拧人
逢大人连忙劝解,“好了好了夫人,孩子都这么大了,再打就让人笑话了。”
聂夫人气鼓鼓松了手,坐在椅子上“都这么大了,做事还这么没分寸”
“诶呀诶呀,他们小年轻的事情,咱们就不要跟着掺和了嘛,这不也是一种相处方式嘛,夫人,咱们都老了”逢大人当老好人,打着圆场。
他又看向萧琢,朝着延鹤年离开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宝贝女儿啊,你看你这个师兄怎么样”
萧琢面无表情“不怎么样。”
“诶呦,不要说气话啊。我看小伙子人不错。”逢大人竖了个大拇指,“出类拔萃的,对你也好,除了我和你娘,谁还能这么宠着你惯着你,你说是不是”
萧琢越听越感觉这话不对劲“爹,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咱就是说,你虽然年纪不大,但有些事情咱们可以相看起来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婿候选,爹还是很满意的,你们两个又知根知底。”逢大人跟她使了个眼色。
“诶呦,你瞅瞅逢喜跟个小潮霸一样,你还指望她开窍给你找个女婿,老逢啊,你别做梦了。”聂夫人反驳道,“你说延郎君那么好的个小伙子,怎么会看上逢喜这个小潮霸”
两口子一唱一和,本意是试探逢喜的心意,但没想到把萧琢气得不轻,他表面上看不出来,内心里实际上已经像一只充满气的河豚了,稍微一戳就要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