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一、行一”
黑暗中, 郁行一被远夏的呼唤声惊醒了,他睁开眼,伸手摸身边的远夏“我在, 我在怎么了”
远夏没有回应,郁行一只好抬手,摸到床头的灯绳, 将灯打开了。远夏双目紧闭, 满头大汗, 眼角似乎还有泪痕,并没有醒。
郁行一一惊, 这是做噩梦了他将远夏拥进怀里,轻拍他的背“远夏,夏夏,我在呢,你醒醒,做噩梦了是不是”
远夏终于被叫醒了,睁开眼, 看着眼前的郁行一,剧烈喘了一下,然后环住了郁行一的腰, 用力勒住,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行一,行一,你在, 太好了太好了”
郁行一被他勒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但他没有提醒远夏,只是在他头上背上轻抚“我在呢, 我在。是不是噩梦魇着了”
远夏将头埋在郁行一肩窝里,点头“嗯。”
他不敢跟郁行一说,自己梦见了血肉模糊的他,那曾是他一生挥之不去痛彻心扉的噩梦。
郁行一没有追问他梦见了什么,只是安慰他“别怕,梦都是反的。有我在,我会陪着你的。”
“嗯。你一定要陪着我,到我们老得头发都白了,牙齿都掉光的那一天。”远夏抱住郁行一不放。
“好”郁行一满口答应。
自从过完元旦,远夏就有些心神不安,那些曾经被他淡忘的过去又接二连三地浮现,已经做过几次这样的噩梦了。
是的,1988这个数字对他来说,曾经是个永远也过不去的坎,所以他一直都有点抗拒这个年头,因为1988曾让他失去了郁行一。
哪怕是这一生重来,许多事情已经彻底发生了改变,远夏还是有点害怕,他怕意外再次降临,怕郁行一突然离自己而去。
远夏说“行一,给我唱支歌吧。”
郁行一说“好。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远夏在郁行一温柔的歌声中慢慢放松,意识逐渐模糊,他最后一个念头是那些已经成过去了,不是现在和将来,他已经改变了那么多事情,这一件事,依然会被改变。
“月亮代表我的心。”郁行一的歌唱完,远夏已经睡着了,不过他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郁行一在他额上轻吻一下,也没抽回手指去关灯,就让它那么亮着,闭上眼继续陪远夏睡。
远夏连续几次做噩梦了,每次做完梦,情绪都特别低落,接下来两天都会像个孩子一样围着自己打转,他猜到那个噩梦跟自己有关,但远夏不愿意说,他也不好问。
早上起来离开家的时候,郁行一推车要出门,远夏说“路上小心,注意车辆,晚上要是忙得太晚,就别回家了。在学校住吧。”
郁行一看着他,微微一笑“我今天不加班。”远夏每次做完噩梦,情绪都低落,他不能让他一个人待着。
远夏高兴起来“那晚上回来吃饭,我买只鸡,想吃白切鸡了。”
“好。”郁行一凑过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这才打开门出去。
两人在门外的路上分开,一个朝东,一个朝西。朝东的远夏骑了一段,突然想起来什么,调转车头,也朝西骑了过去。
不过他没有去追郁行一,也没去越大,而是骑车去了日报社。
他想去看看妹妹,那个曾经14岁就离开他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是个快24岁的大姑娘了,他想看看妹妹,也想安慰自己看吧,妹妹都健康长大了,行一肯定也会没事的。
一路上,他脑海中不由控制地回想着他永远也不想再回忆的一天那天本该他去送货,只是那段时间他段时间他做了逃兵,拒绝了郁行一的表白,还劝他接受刘岸芷,郁行一很生气,两人还吵了一架。
远夏很痛苦,便想躲着他一点,所以故意到厂里晚了点,却在门口看到已经拉货出门的车子,郁行一就坐在副驾驶上。
远夏看见郁行一,朝他招手“你下来,我去。”
郁行一从车窗探出头来,居高临下看着他“我今天没事,我去吧。”
远夏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郁行一走了,等再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天人两隔了。
车子在避让一个横穿马路的行人时,司机急速打方向盘转弯,结果撞上了马路另一边的建筑,郁行一坐的那个位置,车头完全凹陷进去,他被卡在了其中,身体被挤压得变了形
他的头部没有伤害,也没有当场失去意识,而是忍受着剧烈的疼痛,感受着生命慢慢流失,他还非常清醒地叮嘱司机“告诉远夏,不要难过,好好生活,好好把厂开下去。”
所以那次郁行一其实是代远夏去死的。远夏觉得,这是老天爷对自己的惩罚,因为他不够坦诚,缺乏勇气,才让他的爱人替他死去,让他终身都背负着这中罪孽和痛楚活着。
骑着车的远夏已经泪眼模糊,他看不清前路,便将车子停下来,坐在马路牙子上,抱着膝盖埋头流泪,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一下,也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一幕。
那都过去了,他现在足够勇敢,行一也健健康康的,他的工作远离了工厂,根本不用他去送货,连自己都不怎么用去送货了。那一幕不可能会再重演的。
远秋刚上班,就听见同事告诉她“有人找你,好像是你哥。”
远秋非常惊讶,她赶紧跑出办公室,看着远夏“哥,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远夏说“哦,没什么,我在这附近办事,顺便过来看看你,给你带了点小笼包。”其实是到了日报社门外他才想起来去买小笼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