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见众宾客早就肃立恭候,知道自己毕竟不是他们的直系上司,若是继续发作下去难免大家脸上难堪,于是招呼了便即就座。那两江总督昨日已回治所,巡抚、布政司这时都留在扬州,陪伴两国钦差大臣。其余宾客不是名士,便是有功名顶戴的盐商。
扬州的筵席十分考究繁富,单是酒席之前的茶果细点,便有数十种之多,宋青书虽然来自后世见多识广,却也不能尽识。
喝了一会茶,宋青书有一搭没一搭应付着,众人看出他兴致不高,再加上有吴之荣前车之鉴,谁也不敢触他霉头,各个都向索额图献殷勤,索额图素来是八面玲珑之人,随意应付几句就弄得一干官员如沐春风,喜不自禁。
宋青书正寻思着宋朝使者的事情,为如何借机到寺里面查探一番发愁,却忽然听到某官员大肆吹嘘扬州各种好,他不由计上心来,忽然开口说道“扬州什么都好,就是和尚不好。”
席上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布政司慕天颜是个乖觉而有学识之人,接口道“元帅大人所见甚是,扬州的和尚势利,奉承官府,欺辱穷人,那是自古已然。”
这下轮到宋青书发怔了,他原本是故意找茬,可是听对方话中意思,似乎其中还有什么典故,便顺着他的话问道“是啊,慕大人是读书人,知道书上写得有的。”
慕天颜道“唐朝王播碧纱笼的故事,不就是出在扬州的吗?”
宋青书一头黑线,对方说得东西他完全没听过,幸好他如今扮演的角色是个粗鲁的金国人,倒也不会在意背上个不学无术的名头,便笑着问道“什么‘黄布比沙龙’的故事。”
索额图听他出言粗俗,差点没一口茶呛到喉咙,这个故事只要是读书人,就没几个不知道的,不过他担心对方面子上不好过,就没有表现出来,装作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说的样子。
慕天颜道“回禀大人,是王播而不是黄布。这故事就出在扬州禅智寺。唐朝乾元年间,这禅智寺尚叫作木兰院,诗人王播年轻时家中贫穷,在木兰院寄居。庙里和尚吃饭时撞钟为号,王播听到钟声,也就去饭堂吃饭。和尚们讨厌他,有一次大家先吃饭,吃完了饭再撞钟。王播听到钟声,走进饭堂,只见僧众早已散去,饭菜已吃得干干净净……”
宋青书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听到这里却有些义愤填膺,在桌上一拍,怒道“他妈的和尚可恶。”
索额图附和道“是啊,吃一餐饭,费得几何?这些和尚的确可恶。“
见引起了两位钦差的兴趣,慕天颜心中大喜,继续讲述道“当时王播心中惭愧,在壁上题诗道‘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迴黎饭后钟。’”
“迴黎?“宋青书一怔。
众官和他相处这会儿功夫,知道这位金国来的钦差大人压根不是读书人,简直可谓是不学无术,因此慕天颜极为体贴地解释道“迴黎就是和尚了。”
宋青书一扫众人的表情,就将他们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不由心中暗笑,你们这回还真冤枉唐括辩了,莫说是他,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后来呢?”宋青书急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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