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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云裳一听见孟氏这两声二弟妹,脸当即垮了下来。
她面做委屈状,去看陈氏,谁知陈氏一脸若有所思,根本没看她。
“把孩子们带去别的屋去,你们就别避了。”陈氏道,又让去把无双请进来。
很快,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前。
她穿着湘妃色缂丝交领衫,下着月白色绫裙,那条裙子乍一看只是月白色,却在行走之间有柔光流动,仔细一看才能发现玄妙,那裙褶之间竟有若隐若现的暗纹,是一条价值不菲的月华裙。
这月华裙以裙幅越多越好,腰间褶裥越密越佳,曾被人说人工物料,十倍常裙,暴殄天物,批其耗费过多、费工费时,属奢靡之物,守礼之家不该效仿。1
无双本就生得雪般好肌肤,被这身淡雅的衣裳一衬,越发显得气质脱俗。偏偏她身上装束淡雅,但发髻梳得精致华美,华丽的元宝髻上戴着顶小巧的点翠嵌宝石花冠,花冠下是一圈嵌着红蓝宝的围髻。
围髻轻覆在她乌黑的发上,洁白小巧的耳垂上戴着嵌南珠的葫芦形耳环,更显她眉目如画,清艳绝伦。
陈云裳只见过打扮得像个寡妇似的无双,哪里见过她这般模样,堂间众人也未曾见到过。而她这身装束一看就是内造,恐怕宫里有些娘娘都不如。
一时间,堂间众人俱是目光闪烁,陈云裳则是银牙暗咬,嫉妒溢出眼眶。
孟氏见此,更是觉得方才自己做得没错,她甚至站了起来,对无双点头叫了声二弟妹。
世子夫人都站起来了,其他人自是不敢不站。
光站着也不好看,世子夫人和二夫人是平辈,不行礼可以,她们却不能不行,只能有些生疏别扭地向无双行着家礼,纷纷叫着二嫂或是二夫人之类。
轮到陈云裳时,她还有些不愿,直到孟氏轻咳了声,她才不甘不愿屈膝行礼,道“见过夫人。”
无双瞥了她一眼,道“不用多礼。”
陈氏暗中恨得咬牙切齿,不光是因为侄女迫不得已的低声下气,也是明明是她来给自己请安,现在倒是别人先对她行礼。
这时,轮到无双对陈氏行礼了。
“母亲安好。”
“我好得很”
孟氏怕婆婆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忙对无双道“娘今早起来身体有些不大舒坦。”
无双看出端倪,也做不知,问道可是服了汤药请了大夫之类的话,孟氏也就跟她扯了一通瞎话。
话毕,见陈氏确实没有需要她这个儿媳侍候的,无双这才告退了。
等她走后,堂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陈云裳憋了一肚子,却又不好直接发作,便偎到陈氏面前,颇有些幽怨道“大嫂你想讨好她,又何必拉我作筏子”
她在说方才孟氏暗示她行礼那事。
孟氏现在很不耐烦,她心里其实也有些不舒服,偏偏这姑侄俩喜欢没事找事,还要让她来擦屁股。
她板着脸道“她虽不得二弟爱重,也是明媒正娶进门的,你却是执妾礼进门。妾室见到正室,本就该行礼,天下间走到哪儿都是这个规矩,你倒不用觉得我故意刁难你。”
“你”
陈云裳只想到平时她在赵家很有脸面,又有陈氏给她撑腰,她虽是妾,却形同是夫人,也不会有人不识趣提醒她是妾。
可正室反感妾室乃天生,孟氏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她平时愿意给陈云裳几分面子,是看在陈氏和赵见知的面子上,才愿意叫她一声二弟妹。
那也只是私下的,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如今陈云裳看不清自己身份当着这么多人面给她上眼药,孟氏自然不会容她。
“如今家中本就处境艰难,陈姨娘何必以一己之私,坏了全家的大事她如今正得势,若你惹怒她,她也学着陈姨娘的模样给赵家上一通眼药,到时巢之将覆焉有完卵,这么一大家子人又该怎么办”
一听这话,本来站在一旁看戏的众人,俱是和孟氏统一战线,向陈云裳投以不赞同的目光。
她们都是这覆巢之下苟且偷生的蝼蚁,一旦赵家玩完,她们绝对下场凄惨。
“她敢”陈云裳尖声道。
孟氏有些怜悯地看着她“她有何不敢的自打她进门,薄待她的不是你我,不是赵家人不管你私下怎么骂她下作,有那一层关系在,就算赵家倒了,她也会安稳无恙,指不定郿家人还想把她接回去好好的供着,毕竟皇后无子,如今她有宠。”
孟氏索性借着机会,把一直想说的话说了。
“你真以为她背后没有靠山以前没有,是她无用,如今她有用了,多的是人给她当靠山。旁人的唾骂损伤不了她分毫,你看有人敢指着她鼻子,骂她秽乱宫闱妖媚惑主吗你敢我敢你们可敢”
她们都不敢
众人俱在孟氏的环视之下垂下头。
别看私下唾骂不齿,实则哪个心里不是暗中羡慕。以臣妻身份去侍奉陛下,自然遭人诟病,可你也得有那个福气。
在寻常人家这是有违伦常,在帝王之家,这就是福气。
古往今来,帝王扒灰、霸占臣妻的不再少数,谁敢说个二字,敢说的早就没命了。
“家里现在该想的不是一己之私一己之气,而是她会不会仗着有人撑腰要和离。当初叛王伏诛,党羽俱被清算,唯独漏了赵家,当时我不明白,如今倒是明白了些,指不定还是仰仗了她。毕竟她和陛下有那段渊源在,陛下即使心中恼怒,恐怕也不想赵家分崩离析,她这个赵家妇受到牵连被发配遭辱。”
说完,孟氏就走了,留下众人久久不能平复。
京里传得沸沸扬扬,长阳侯府那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长阳侯夫人曹氏大惊失色,想寻了皇后女儿问个究竟,只可惜她和皇后有些不睦,进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还得先递牌子,等待传唤。
等了多日,传唤终于来了。
次日,她按品大妆进了宫。
见到女儿,曹氏还是有些怨气的,只是今非昔比,母女之间的矛盾也无法言语述说,以至于颇有些两看相无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