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在炼狱之门前(1 / 2)

宁絮冰冷的声音响起,弟子们噤若寒蝉,纷纷领命遁走。

待场上空空如也后,宁絮才看向这位斩邪司的师兄,她的脸上没有隐生级妖魔即将出世的恐惧,更多的是困惑。

「到底是怎么回事」宁絮问。

师兄笑了笑,说「门主请随我来。」师兄引路。

宁絮神色凝重地跟了过去。

古村的深处是一片污浊的泥沼地,泥沼地的尽头矗立着一座野庙,因为地形险恶,野庙无人祭拜,早已荒草丛生,看着阴森森的。

师兄与宁絮掠过这片沼地,来到那座阴森森的庙里。

庙中有供奉神像的宝台,宝台上却未放置神像,整座庙徒有四壁,很是荒凉。「门主大人可有发现玄机」师兄问。

宁絮早已是仙人境巅峰的修士,可她环顾四周,却只觉得此庙荒凉,并未发现有何特殊之处。

却见师兄神秘一笑,端坐在了那空空如也的宝台之上。一瞬间。

这座古庙由残缺变得完整。庙宇微微摇晃。

师兄走下宝台,再将门打开时,眼前的景象已然变了。

先前的那片沼泽地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墓坑般的谷地,谷地中埋着一条大得惊人的灰白色虫子

虫子长有二十余丈,由十几个圆形的肢节拼凑而成,它的表面覆盖着长长的黑色毛发,放眼望去像是发了霉一样,极为瘆人。它就这样安静地躺在这墓坑里,分不清哪边是头,哪边是尾,一动不动,似乎早已死去。

宁絮见此情形,不免心惊,问「这是何方妖物」

「不知道,但应是一头吞噬神浊后变异的尸虫。」师兄说「我用往生咒验过了,它早已死透。这应是过往某位仙人斩杀后镇压于此地的魔物,随着岁月消磨,它失去了最后的灵性,彻底成了一具尸体。」

「是么」

宁絮跃入深坑之中,观察了一下这条尸虫,发现它的身体早已蛀空,只剩下白森森的骸骨架子,生机尽失。

「你是怎么发现的这里」宁絮问。

「门主大人也知道,这种年轻弟子的斩妖试炼,不宜冒太大风险,通常都是由我们这些做师长的替他们择好点子,选好妖物,让他们去斩。但我在这座村子兜转了几天,只嗅到了妖气,一个妖物也没见到,一个老婆婆为我指了路,说这里有一座鬼庙,我过来瞧了瞧,歪打正着发现了这头尸虫。」师兄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解释了一遍。

最后,他还补了一句「一般而言,仙级的尸虫只有七八丈,而这条尸虫已达到了二十多丈,它死前很可能已晋入隐生级。」

宁絮绕着这深坑封印走了一圈,深以为然地点头,说「你立功了。」师兄笑了笑。

「尸虫能长这么大着实不易。」宁絮说「将它带回玄仙门吧,或许能炼出髓质用以研究。」

「宁门主,你确定」师兄问。「不然」宁絮反问。

「门主应该清楚,若将这尸虫带回去,只算是发现一头妖物的功绩,可若能斩杀一头隐生级的大魔,可就算得上这十年来神守山的头等大功了啊。」师兄说。

「可它已经死了。」宁絮说。

「战斗是可以伪装的,我们在这里打一场,拟出一片飞沙走石的乱象,最后再找个地渊,将这尸虫扔进去,死无对证就是。」师兄循循善诱。

宁絮闻言,秀眉一点点拧紧,冷冷道「你身为斩邪司之人,怎会有这种想法」

「我这是替门主着想。」师兄意味深长地说。「玄仙门不缺功绩。」宁絮说。

「是么」师兄摇了摇头,问「门主大人难道就不想玄仙

门晋入神守山四大宗之列」

「此事听天由命,强求不得。」宁絮说。

「命已经来了。」师兄说「只要有了斩杀隐生级大魔的功绩,宁仙子将会一跃成为当今神守山前三的仙子,等晋入四大宗后,三宫皆会予以大量的资源,未来百年,宁仙子冲击人神境时,也可多一份希望。」

这是天大的诱惑,宁絮却是不为所动,只冷冷吐出二字「不可。」

师兄怒其不争,道「当年,你为了玄仙门,可以身穿艳装去讨好那个沽名钓誉的山主,如今又何必假装清高」

宁絮心里清楚,她一旦答应,就相当于将一个极重要的把柄送到了他的手上,

这样,以后的日子里他就可以随意拿捏自己了宁絮是名动天下的仙子,爱慕者众,百年来请求与她结为道侣的更是不胜枚举。

这位师兄显然也暗慕于她,否则也不会欣喜若狂地将她引来此地。但无论如何,她也不为所动。

只是,宁絮也没有想到,当年黑鳞君主与识潮之神的灾劫里发生了那么多惊天大事,他们却偏偏把自己身穿礼裙去讨好林守溪的事记得这么清楚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啊。

当年,宁絮一度把此事视为奇耻大辱,甚至因此险些与师父决裂,但这么多年过去,她回忆往事,竟连当初的心情也想不起来了,她唯一记得的,只是在夕阳笼罩的山下,目送那个少年走远。

「当年是师父之命,更何况,山主也非沽名钓誉之辈。」宁絮淡淡道。

「宁絮,你执掌玄仙门这么多年,不会不清楚大宗交替的规矩吧你当年的所作所为,在那些大长老眼里就是洗不去的污点还是说,你真与那个山主有过一腿」师兄的神色微显狰狞。

「你没有资格多问。」

宁絮冷冷道「好了,回去吧,将此事禀告三宫,届时所有的功绩,都会算在你的头上。」

头上两个字刚刚传出。

师兄的头就当着宁絮的面飞了起来。

这个刚刚还在义愤填膺的男子的头颅一下子断裂了,像是被无形的刀刃切断的,脖颈处切口极为平滑,大量的血液从那里喷出来。

「什么东西」宁絮瞳孔骤缩。

她立刻拔剑横在身前,环顾四周,试图找寻凶手。周围一片昏暗,并无鬼影。

飞起的头颅落地,咕噜噜地滚到了深坑里。下一刻。

宁絮脚下的大地开始震颤。

那只被她认为生机全无的尸虫竟重新动了起来。

它从墓穴中抬起了身体,覆在身躯上的黑色毛发开始飘卷,毛发掀起之后,宁絮才骇然发现,这一个个圆形的骨头肢节分明是几颗硕大无朋的人头骷颅,而那黑色的毛发则是长在骷颅表面的头发

至于这位斩邪司师兄的头颅

那颗头颅如今正镶嵌在尸虫的颈部,渺小的人头和二十余丈的巨躯相比显得极不协调,但这人头偏偏有画龙点睛之用,令得整个怪物活了过来

这位师兄到死都不知道,他在坐上破庙宝台的那一刻,就已主动变成了这只怪物的活祭品。

尸虫重获新生。

它像是从冬眠中醒来,活动着僵硬的身躯,看向了白裙胜雪的宁絮。

它借用的是这个斩邪司师兄的头颅,为了令这头颅平息,它需要抚平头颅里的怨念。

尸虫读懂了他的怨念吃掉宁絮。

在尸虫的理解里,

吃掉就是简单的吃掉。

黑漆漆的封印中,尸虫朝着宁絮扑了过去,宁絮又岂会坐以待毙,短暂的震惊后,她也与这怪物斗在了一起。

震天的响声里,用以镇压的庙宇飞快垮塌,用不了多久,逃亡中的屈玲也会看到它挣脱封印后仰起的巨首。

死灵雪原。地宫。

用以计时的沙漏颠来倒去。

百无聊赖之时,慕师靖就喜欢玩弄沙漏,她盯着那风一样泻下的沙粒,仿佛能从每一粒沙子上看出一个又一个完整的世界。

对她来说,时间已成了一场游戏,亦或者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她记不清过了多久。

她做了很多事用以解闷,解闷到最后,只有解不开的无聊。于是她也闭关修炼。

可是,因为境界无法上涨,她也无法从修炼中得到进阶的快乐,她所得到的,只是更深的匮乏。

她也想像苍白一样,幻想出一个完美的存在,并用无数的细节使其丰满。但想来想去,她最后想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苍白可以幻想出九明圣王,而她能够幻想的强大之极限,只有苍白。慕师靖颇为沮丧。

白驹过隙。

某一天,慕师靖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披了件衣裳,同时,原本乱糟糟的房间也已打扫完好,满墙的冰雪消失不见,换成了山花烂漫的动人景色。

她心中一动。

回首望去时,林守溪正站在她的身后。「又是在做梦么」慕师靖轻声道。

「你拳打脚

踢试试不就知道了吗」林守溪笑着问。「看来是真的了。」

慕师靖柔柔一笑道「可别想骗我上钩,我可不要一见面就挨你这宿敌的罚。」

「宿敌」林守溪笑道「互有胜负才称得上宿敌,这么多年,你赢过我一回么」

「一见面就来气人」慕师靖板起脸。

林守溪也未过多顶嘴,顺手将她搂住,说「让师靖久等了。」「还好,并不算久。」

慕师靖靠在他的怀里,尚有些睡眼惺忪。

不知不觉间,她将整面墙壁涂满冰雪竟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十六岁到十九岁的三年,她经历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事,劫波动荡之间,日子也显得极为漫长,地宫中的生活干篇一律,每一日都大同小异,故而时间也跑得飞快,重来回首时,初入地宫时的场景都仿佛还在昨天。

当年苍白在此处自囚十万年,后来又在雪原上守望数亿年,也是同样怅然若失的心情么

慕师靖早已想不起来。

她也不愿多想什么,只是静静地抱着眼前的少年,如同抱着一个缱绻的梦。「道修的如何」慕师靖问。

「未能破境。」林守溪说。

「你也有破不开瓶颈的时候吗」慕师靖有些吃惊。

「嗯,当年与殊媱一战时,殊媱将我和小禾的金身弥合在了一起,后来虽勉强将其分开,但手艺不精,一些部位拼接错了,当初以为不会有什么影响,谁知」林守溪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