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先生来了”
“无名先生来巍城了”
消息如长了翅膀,往周围散去。
传递信息的人无不欢欣鼓舞,一扫之前的颓态。
而巍城也如过节一般,变得喜庆。
“这就是普通人,当他们有了希望,就会由衷的开心起来。”
“先生名声盖世,先生便是他们的希望。”
剑圣陪着白渊站在高处,看着整个巍城。
巍城之景和皇都自不相同,算是地道的北国风光。
可是,此处只能见得曾经繁荣的景象。
更多的则是在这繁荣之下藏着的破败和苍凉。
闹市的喧嚣,怎么也遮掩不住贫民窟的那些矮破房屋,遮掩不住桥下双目无神的难民,遮掩不住那草草裹尸薄葬于野的凄凉
巍城,是北地重城,但北地年年对戎朝用兵,早已被榨干了民脂民膏。
之前雪溪镇上,只存老弱妇孺,却无青壮,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白渊轻轻叹了口气。
他曾经想过得到力量后,带着老婆,隐居山林,逍遥自在,游戏人间。
可现在,他的心有些仿徨。
这种仿徨并非突然产生的,而是日积月累所形成的。
“有解决不了的妖魔,告诉我。”
他淡淡留下一句话,便飘然而去。
红衣少女紧随其后,喊着“师父,等等我”
高楼上,剑圣愣了愣,他好奇地看了一眼那红衣少女,喃喃道“无名居然收了弟子”
破败的贫民窟,脏兮兮的百姓双目无神地拥簇在一起,神色里没有一点希望,远处那欢呼着“无名先生来了”的动静似也和他们无关。
驻扎此处的皇朝军队正在贫民窟的口子处,摆设粥铺。
铺前则是排着乞丐般的贫民长队。
白渊看着这些难民,突然生出了强烈的同情心
可是啊,他知道,这里不过是冰山一角,是一个小小缩影罢了。
他看到的这样的场景,也不过是那无数场景之一,而且还是已经很幸运的场景了。
“师父他们好可怜。”小郡主虽是为质皇都,但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镇北王让她替换安阳留在皇都,未必没有存如此深意。
镇北王让安阳回北地,做了一只野性不收的狼。
却让她留在皇都,做一只笼中的金丝雀。
狼虽然有自由,却也充满了危险。
金丝雀虽在笼中,却还是享受着盛世荣华。
为父者,如此决断,并无错误。
白渊静静站着,在这散发着泥腿子们臭味的贫民窟里,在这万千缩影之一的苍凉之景里,他心底有些难以平静。
之前一路上,所见所闻,积累至此时,终于在这苍凉里被点燃了。
“哥哥,哥哥”
孩子的声音从后传来。
白渊微微侧头,只见是个嗓音未换的小男孩。
小男孩个头颇高,站的笔直,抬着头,瞪着大眼,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
而再远处还有一群瑟瑟缩缩的孩子,不敢跑来,显是惧怕。
如此看来,这小男孩当算是这群孩子里比较勇敢的了。
白渊柔声道“想问什么”
他的声音,让小男孩拥有了更多的勇气,否则只是他这一身干净而不便宜的衣裳,就足以让贫民窟的小孩子们自卑而不敢靠近了。
小男孩看着红衣少女背着的剑,问道“哥哥,姐姐,你们是江湖上的剑客吗”
小郡主跑来,半蹲在地,笑道“我们是呀。”
小男孩道“我爹,我爹三天前出了西门,然后没回来,你们你们如果在外行走的话,能够帮我找找爹吗”
小郡主愣了下,看了一眼白渊。
小男孩急促道“我爹之前也晚归过,娘说了他他只是晚归,不会有事的。你们你们就帮我找找吧,我求你们了。”
再远处那群孩子,见这两个剑客在沉默,也都鼓起了勇气,纷纷跑上来,跪在地上。
“我哥哥也失踪了”
“我爸爸和他们一切的,也还没回来”
“求求你们”
杂七杂八的稚嫩童音传来。
他们眼中闪烁着焦急和渴求,小胳膊小腿熟练地趴在地上,显然没少跪。
他们很弱小,可他们也是人,他们在绝望到无助的时候,只能哀求别人帮忙。
可这样的孩子,世上却还有多少
白渊刚刚和剑圣聊过,他知道妖魔以西方居多,那些人若是在西门处失踪,十有八九怕是已然遭遇不测了,而这些孩子却还维持着最天真的希望。
他放眼看去,只见还有许多孩子在看着他。
小郡主则是在问“你们父亲去城西外做什么的和姐姐说说吧。”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西边有很多谷地,那些谷地里的粮食都熟了可是谷地的主人却没了”
“爹说可以去那些谷地里装一些粮食回来。”
“我哥哥说,只要带回来粮食,我们就不会挨饿了”
小郡主问“怎么会谷地没了主人呢”
最初的高个子小男孩道“爹说,西门外有坏人,所以那些谷地的主人都吓跑啦,可是爹又说他们很强壮,只要大家一起去,坏人就会不敢来啦”
还有个小女孩道“我哥哥说,他们人多力量大,而且很快就会来,可是到现在都没回来。”
小郡主
她回头看了一眼白渊。
白渊正在想着如何说。
而小孩子的后方忽地“呼啦”一声散开。
是皇朝的人在远处又新设了粥铺。
很快,围在白渊和红衣少女身边的孩子也在稍作犹豫后,捧着怀里的碗跑过去抢着排队了。
要知道这里虽然粥铺很多,但是每个粥铺一旦开排都会排满人,很可能排后面的人就没有粥了。
白渊面前的孩子来得快去的也快,再看,已经空无一人了。
那些孩子并不是在郑重地拜托他,因为那些孩子并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觉得他可能有能力帮忙,于是就跑上来又是请求,又是磕头。
而在面对现实温饱问题的时候,却又急忙跑开了。
白渊看着这些孩子的背影,沉默良久
在大雪再度落下前,皇朝的军队总算是汇聚到了巍城附近,摆开阵势,准备发动攻击。
小郡主在炉子边搓着手,又不时地用铁铲子翻着红番薯。
番薯烧的焦甜,味儿飘散而出。
小郡主眼瞅着一个快好了,便急忙取了下来,递给白渊道“师父”
白渊也有些习惯了这种新的关系,便道“你先吃。”
“还是师父先吃吧”小郡主把番薯推给白渊,然后又去取新的番薯了。
油纸窗外,忽地起风了。
小郡主急忙去固了固窗户的木支架,然后惊奇道“师父,下雪了”
白渊道“山上不是很常见嘛。”
小郡主道“可是在城里真的很少,原来在皇都也是这样,好像老天爷就不喜欢把雪下在城市里似的。”
红衣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又取了许多的番薯放在架子上烤,待到烤完后又放入了竹篓子里,继而道“师父,我出去一下。”
白渊知她是去给周边的那些小孩子送番薯,便点了点头。
小郡主紧了紧竹篓,然后推门而出。
“吱嘎”一声后,屋内陷入了安静,反倒是外面的飞雪声越发大了。
“这段时间,无论是我,还是她似乎都改变了许多。”
“北地不比皇都,这里的苦难太过沉重沉重的让人无法呼吸。”
白渊觉得心里堵着,连槽都不想吐了。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