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祗月被般若的热情如火吓到了。
明明做剑的时候寒气肆意动不动就外放杀气,怎么做了人这么这么火热呢
简直是冰火两重天,两个极端啊。
荆祗月盘膝坐着在上课,却完全无心听课,脑子里乱七八糟塞满了般若。
今日上的是占卜课,授课的先生是天枢阁大司命曲春昼。
曲先生比较特别,授课都会隔着一面帘子,也不会主动提问,所以这门课通常来说是最容易开小差的。
荆祗月是个好学生,这还是她第一次开小差,实在是这几日被般若给磨得心力交瘁,不然她绝对不会这样。
可很意外的,平日里绝对不会主动提问,主动和学生交流,只管讲课的曲先生,突然就点了荆祗月的名字。
“荆小友在想什么,可是对我说的内容有什么不解之处。”
曲先生声音悦耳温和,有些迟疑在里面,说得很慢,但很有力量。
荆祗月猛地回神,有点尴尬,她哪里会有不解之处,她是完全没认真听讲啊
曲先生等了一会,没等到她的回答,慢慢说道“是我讲的课太无趣了吗也是,我的确有些无趣,你若是不喜欢,可以不必听。”
微风吹动帘子,荆祗月透过纱帘缝隙看见了端坐在里面的曲先生。
他穿着绣星宿的绛紫色锦袍,金冠束发,面容英俊,干净得好像一张白纸。
真的很纯。
比她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姑娘还要纯的感觉。
荆祗月很不希望这张纯纯的脸上挂上伤感,立刻说道“不是先生的课程无趣,是我近日没有休息好,方才有些走神。”
曲先生顿了一下才缓缓道“如此,那便先回去歇息,不用非要来上课,身体更重要一些。”
“”荆祗月愣在那,有些迷茫,还可以这样的吗不算旷课吗
曲先生保持着那慢悠悠的语调说“你为何休息不好呢可以去寻问心宗的先生看一看,不要对自己的身体马虎大意。”
荆祗月看看周围,大家也因为曲先生这样轻易让她去休息的态度感到惊讶,还有点羡慕嫉妒恨。要知道他们可是算学分的,修习不够学分就不能从公学结业离开。
她摸摸脸,低声说“我想继续上课,不用去歇息也没有很累。”
“还是去吧。”曲先生带着一种细微的惆怅说,“你若是哪里不好,你母亲定然会很担心。”
为什么曲先生提到母亲的时候顿了一下,一直慢悠悠的语调有了那么些紧张急促
直到回了房内,荆祗月都没想太明白。
她把自己的困惑告诉了般若,般若直接道“他喜欢夫人。”
“什么”荆祗月猛地站起来,“曲先生喜欢我娘”
“是,他对夫人的感觉与我对你一样,我很早就体会到了。不过他没胆子说出来,主人还蒙在鼓里,我就不一样了。”
般若往前一步,弯腰和她对视。
“我要天天说日日说,直到你肯让我做你的剑为止。”
这“让我做你的剑”说得简直跟“让我做你的男人”一样。
荆祗月耳尖泛红,转开头说“都怪你,搞得我这几日都没休息好,明天就是父亲的课了,他一定会来公学,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他道歉。”
“不必道歉。”般若说,“我去同主人说,我不要跟着他了。”
“你”
“主人对你的爱不比我少,只要你想要的,他一定都会满足。”般若肯定地说,“所以我说完之后若被他惩罚,你得来救我。”
“啊这。”荆祗月皱着眉,“非要这样吗”
“你真的不想让我做你的剑吗”般若逼近她,“你真的愿意和我分开吗哪怕一刻钟。”
荆祗月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幽蓝色眸子。
这天下若说还有谁比父母了解她,那就只有般若了。
般若甚至可能比父母更了解她,因为只有他是从她幼时便形影不离不分昼夜地跟着她。
他是看着她长大的,日日夜夜陪伴着,寸步不离地守候着。
这份感情潜移默化,若不提还不会发现,会错认为友情或者亲情,但一提起来,性质变了,就完全不一样了。
荆祗月看着他的眼睛,都不需要她直白回答,般若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突然靠近,唇与她的唇几乎只隔一线。
在快要碰到的一瞬间,荆祗月猛地站起来,一拍脑门“糟了,明日晨起要交给独幽大师的文章我还一个字都没写”
悯天宗独幽大师特地来公学开了一门佛学课,前几日留了作业,让他们交上一份当日课程的心得体验,那天独幽大师念了什么经来着
好像是悯天宗的父子经
具体含义是什么来着完全忘记了啊。
坐在书桌前,荆祗月为难半晌,还是按照经文的名称来理解了。
父子经的话,那就写她父亲吧
般若站在一边,因为那个没有得逞的亲吻,不加掩饰地释放冷意。
可惜他的对象不解风情,一直奋笔疾书,不给他半点眼神。
好,很好,般若赌气地想,那他也不告诉她父子经讲得根本不是父子,是当年坐化的佛圣与他的弟子在修界的事迹她完全搞错了方向
反正以独幽和尚那脾气,哪怕她写得偏题几万里他也不会生气斥责,顶多给个不及格。
就让她长点教训,以后再不敢冷落他。
但现实是,独幽并未给荆祗月不及格。
因为事务繁忙,交上来的文章是公学的另外一位佛修帮忙查阅的。
那佛修展开荆祗月的文章,看着标题上的一排打字,手狠狠一抖。
权衡良久,佛修一闭眼一咬牙,给了一个“上”的成绩。
文章发下来的时候,荆祗月看着那个“上”字很是满意。
般若很不理解为什么偏题也可以得上
他忍不住潜入那佛修的客院偷听,正听到对方和独幽抱怨
“您都不知道小僧有多为难,荆小友的文章完全偏题了,可她写了一篇我的剑君父亲,这让小僧如何敢给下啊啊”
独幽轻轻的笑声传来,非常愉悦道“莫急,我能理解。”
般若行吧,我也理解了。
他当时只看见她在阐述父爱,还没看到标题和荆沉玉的名字。
挺好的,我的剑君父亲,的确无懈可击呢,这不拿高分什么拿高分
谁敢给不及格谁敢呢这还不给个公学第一
荆沉玉是下午到公学来的。
荆祗月怕的事情终于来了,连“上”成绩的文章都不能让她高兴。
她表面镇定,内心慌乱地坐在一排学生中翘首期盼着自己的父亲,桌子下藏着般若。
般若本来不紧张,也被她的情绪传染得有些紧张。
很快,两人默契地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是荆沉玉,他来了。
一人一剑瞬间全神戒备,视线紧盯着几案后。
那里风波微微一动,着白色道袍的仙君缓缓出现。
他衣衫繁复华丽,五官冰冷俊美,漆黑幽深的桃花眼扫过众人,眼神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倒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