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夫人给了稳定神魂的法器, 荆沉玉便寻了地方为昭昭缓解痛苦。
她之前和人说话都是强撑,现在已经被神魂疼痛折磨得生不如死。
是真的很疼, 偏偏还不能晕过去,只能生生受着。
恍惚间她想起了在雪荒天时,荆沉玉拔除体内残余的蛟气,疼得将自己打晕。
他那么能忍疼的人都那么做了,一定是特别疼吧是不是比她现在还疼
感受着这股撕裂灵魂般的疼痛,昭昭才发现她以前所经历的那些疼实在太渺小了, 简直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手腕被握住,人被荆沉玉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独特的冷檀香气,昭昭气若游丝道“你那时神魂不稳, 也这么疼么。”
荆沉玉动作一顿,将盒子里的宝珠拿出来,单手结印运转灵力, 低声道“别说话, 很快就不疼了。”
昭昭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她勉强睁开眼,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下巴,虚弱地抬手摸了一下。
荆沉玉身子僵了僵,但也顾不得心猿意马, 只想着让她快点缓解,一心运转灵力。
昭昭的思绪却有些飘远了。
原来这么疼啊。
还记得刚生在他灵府时,和他那样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折腾得他眼睛蓝得可怕, 那时他也这么疼吗
第一次死后复活,他眸色始终不怎么正常,是一直这么疼么
还有那日在诛魔台,她闭眼之前看到他蓝眼白发,衬得眉心一点朱砂越发鲜红如血,那时候可有她比现在疼
昭昭闭上了眼,感受着这样的疼,这样他还能爱上她,荆沉玉不愧是荆沉玉。
“张嘴。”
他现在不论说什么昭昭都没力气拒绝,只会顺从。
她张开嘴,感觉有凉丝丝的东西被送了进来,不硬,有种吃果冻的感觉,她很快就咽了下去。
“随我运转灵力。”
他声音低沉清晰,就在耳畔,掌心与她相对,引导着她运转灵力。
昭昭是真的疼,很难专注配合他,她眼泪直冒,难免有些委屈,气息不稳地哽咽道“我不行,我做不到,好疼。”
她从未这样疼过,早知道
宁可不分割也不要这么疼。
她在荆沉玉怀里瑟瑟发抖,牙齿紧紧咬着,险些咬破舌头。
荆沉玉及时捏住她的下巴,略作思索,让她趴在肩头“咬我。”
昭昭愣了愣,酸涩地睁开眼,听见他说“别伤到自己,咬我便是。”
“我”
“没时间了,快。”荆沉玉催促着,继续帮她运转灵力。
昭昭感知到那股微凉的灵力,实在是太疼了,没忍住,真的咬住了他的肩膀。
荆沉玉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管她用了多大力气,他甚至都不皱一下眉头。
有了可以发泄痛苦的地方,昭昭满头是汗地跟着他努力运转灵力。当那吞服下去的宝珠自体内转了一圈,定在了天灵处时,昭昭终于牙齿一松,放开了他。
荆沉玉肩上的衣料被血湿透,可他好像没有痛觉一样,扶着昭昭用衣袖替她擦去额头的汗水,脸上的泪水。
她哭得太厉害,连眼睑都红了,看上去特别脆弱,像一碰就会碎裂的瓷娃娃。
荆沉玉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干净脸,沉默地凝着她许久,呼吸凌乱了一瞬,视线慢慢下垂,头一点点低下来,在昭昭闭着眼平复呼吸的时候,他也闭上眼睛,长睫翕动地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微凉的唇瓣软软地贴了一下额头,是温柔的安抚。
昭昭愣住了,错愕地睁开眼,正好看到他移开。
他没看她,视线转到别处,手替她整理因为疼痛扯开的衣衫。
昭昭呆呆地眨了眨眼,很不想承认的一点是,这个额头吻真的有点安慰到她。
“好些了么。”
耳边响起他熟悉的声音,从前冰冷刺骨的音色现在带了些不自觉的柔色,又是疏离又是温润,矛盾而磁性,听得人脑袋发昏,只能点头。
抱着她的人轻轻替她顺了顺后背,昭昭满身的汗开始散去,疼痛越来越少,神思也清明起来。
她想到自己还靠在他怀里,想起来,想拒绝,但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他寻得这处地方景色太好,她靠着他,一动没动。
荆沉玉也没动,就那么抱着她,下巴擦过她的发顶,心里想着,若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那便好了。
可惜时间是唯一
不会停下的东西。
怀里的人动了,缓缓离开了他。
荆沉玉心中一片空荡,还来不及失落就被人托住了脸。
这里只有他和昭昭,是谁捧住了他的脸显而易见。
他垂下眼,微微失神地注视她,声线沉澈“怎么了。”
昭昭捧着他脸,仔细看着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比那日在诛魔台好许多,可还是没复原。
她又化出一面水镜看了看自己,因为有荆夫人的法宝在,她眼睛的颜色已经恢复正常。
这是他母亲为他准备的法宝,却被用在她身上,他仍在忍受着神魂受损的折磨。
“疼吗”昭昭意味不明地问。
荆沉玉稍稍拧眉,似乎没明白她问什么疼不疼,桃花眼里有些困惑。
剑君也会有困惑的时候吗这份困惑可能是因为没想到昭昭会关心他疼不疼,所以不知道问的是什么吧。
昭昭叹了口气放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身体刚恢复,她不太站得稳,荆沉玉扶住她的时候,她也没拒绝。
想到荆夫人离开时和她说的话,昭昭对荆沉玉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别人有恩于她,她自当回报,这是她给自己态度变化想到的理由。
“这法宝可以维持多久”她靠着他问。
“不确定,但至少月余。”
月余还不错。
昭昭吸了口气“我们去哪儿”
她问荆沉玉可不可以想到办法,荆沉玉说可以,这也不是夸大其词。
“你还记得在莫家时,莫家主提到在上古大魔的墓中学到了镜花水月。”
一提起镜花水月,昭昭就很难不想起随荆沉玉看过的他的“恐惧”。
她喃喃道“记得,怎么了”
“上古大魔或大能的墓穴皆是危险秘密之地,哪怕是我也不知何处还存在这样的古墓。莫家主吞噬了不少大魔才有后面的修为,他行旁门左道,应当也是从其他大魔口中得知了这座墓的所在。”
昭昭发散思维“你的意思是,夜月眠看到的割裂方法,很可能也是从某个古墓里找到的”
“或许和莫家主去的同一座墓。”荆沉玉望着远方,“这世上没有那样多
的大魔古墓,有一座已是罕见。”
说的也是,真正可以留下墓穴的大魔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可如果是同一座墓,估计都被魔族和莫家人毁掉了。”想到反派们的行事风格,昭昭就一脸菜色,“他们哪里舍得给别人留下点什么。”
荆沉玉说“他们寻求的是权利和财富,对我们需要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这也没说错,不管是莫家人还是夜月眠,应该都对心魔如何与宿主分割的内容不感兴趣。夜月眠当时都没怎么研究石碑,只简单看了看就走了,不然她今天也不至于这么遭殃。
“我们要去吗”
“嗯。”
“可该去哪里找呢”
荆沉玉沉默了一会“去魔界。”
昭昭愣了愣“魔界”
“是。”荆沉玉的神色有些复杂,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长睫在眼下留下一层剪影,“休息一日,明日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