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喜极而泣
「什么什么?」他的反应让卿如是有些不满, 她蹙眉抬眸, 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 直白道,「我说,我可能怀孕了, 我肚子里好像有你的孩子。听清楚了吗?就、就大概这么大式儿的?」
卿如是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尾小鲤鱼的大小, 又低声说, 「咳。也许没那么大罢,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最近搅得我浑身都不舒服。余姝静说, 我这几日嗜睡可能就是这个缘故……」
月陇西的喉结滑动好几下,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她的小腹,抚在上方的手掌微微颤抖,他都不敢把手直接搁在上边, 怕撑坏了。不消多时,热意就在掌心聚拢,促使掌心逐渐发热,转瞬间就浸出细密的汗珠子。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似乎能感受到一条小生命就在自己的掌心间游弋。分明还不会动的, 但就是很神奇。
他低头笑了下,是从喉咙里溢出来的一声轻笑。紧接着, 又低笑了声,这声笑像是被淹没在岁月里, 无端喑哑。
卿如是看得很清楚,男人的眼角红了。
他用舌浅抿了下干涩的唇,不可思议地凝视着卿如是,笑了声,敛起神色,细细回味方才她跟自己说的话,随即微握拳抵住唇畔又笑了声,忽而哑声笑道,「你……重新说。重新告诉我,告诉月一鸣。他刚刚,还没有听见。」
她从前不太懂何为喜极而泣。还以为是真的太过高兴了,欣喜的眼泪就不自觉被逼仄的眼眶挤出来一两滴,不会很多。而今知道,那些喜极而泣的事,哪一件不是过尽千帆,蹚风踏雪后於枯野拾荒,终爬过一场场辛酸,与新梁燕子,再归来。
卿如是低头,凝视着他的手背,仿佛透过那些纹路能看见曾经伤痕累累世事交错的岁月,她郑重地道,「月一鸣,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了。或许我该种一棵桃树,酿几罎子烈酒埋在树下,等到枝繁叶茂,再挂满红灯笼,摘下成熟的桃子,一边啃,一边去看皮影戏,看那皮影戏里的小少年小姑娘,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
她抬眸,看着月陇西,「月一鸣听见了吗?」
「听见了。」月陇西忍不住又笑了声,眼泪竟就那么笑着落下来,像是在天上闪啊闪的星子,猛地坠入凡尘,他便也成了俗人一个,抚摸着她的肚子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你说得对,我明日就要去买一棵桃树苗,种在庭院里,旁边再栽些花草,用零落凋敝的花养出肥沃的土。还要着人去酿些酒,就埋在树下,贴上红封,记录下日期和时辰。还要买好多小玩意,就摆在不知是囡囡还是囝囝的小床上……说起床,明日咱们就着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开始布置床柜桌椅罢?但好像小孩子应该要跟着奶嬷睡的……你说,我们要不要请位师傅算一算咱们西阁哪处的房间风水更好?还有……名字是咱们取,还是让大师算一个?」
「???」卿如是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终於听不下去了,「你没毛病罢?这刚一个月,是刚怀了一个月,不是生下来一个月。」
「我有毛病。」月陇西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正儿八经地说,「卿卿,我真觉得自己有毛病了,心跳快得不正常。」一顿,又将她的手放在自己额间,「头脑发热。」拉到脸侧,「两颊发烫。」最后与自己十指相握,轻贴着她的小腹,自我怀疑道,「……我就要做父亲了?不是梦……?我以前,也没梦到过自己能当爹的情形……被你欺负的,想都不敢在梦里想。」
他的声音很轻,却能听出话里的喜色。话落时传唤的大夫敲响了门,月陇西立马兴奋地起身,也不知他怎么走的,就那么几步路,腿还撞到了隔架上,卿如是听着都疼,他却没事人一样去开门。
「世子。」大夫给他行礼,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往里带,「世、世子??」
「夫人近日嗜睡,吃不下东西,心烦气躁,方才喂给她的鸡糜粥她只吃一口便觉得恶心,分明一整日未曾用过膳,却吐了好半天的酸水……」月陇西抢在卿如是前头把症状一口气说完,最后低笑着总结道,「你说,这是有喜了罢?」
卿如是倚着靠枕,被他一段话羞得脸颊红透。
大夫尚未缓过劲,愣了下,示意卿如是把手伸出来,他细细把过脉,谨慎地道,「世子所说症状的确是孕者早期之症,但脉象上看并无征兆,想来是胎儿不足两月。所以,至少得要一月后,方能确定。」
「以我所述之症,可以确定几成?」月陇西心底和卿如是想得差不多,都知道自己一个月前做过什么,其实已然有八成把握。
「这……」大夫似是有些为难,这种大事岂敢下定论,只解释道,「近期天气潮湿闷热,亦会有上述症状。」他抬眸见月陇西眉尖微蹙,赶忙又补充道,「不过,老夫斗胆请问夫人,过去一月里……日子可还准?」
卿如是回想了番,倒还真没来。月陇西再次抢答,「不准,这月不曾有。是不是就可以确定了?」
大夫摇头笑说,「最好,还是一月后再把脉诊断一回。世子莫要心急,夫人身体康健,生子孕女不是难事。」
月陇西根本不管那么多,听大夫的意思就是不敢给他准信,他自己却在心底又偷摸摸加了一成可能,九成的可能,那就当是十成了。他迫不及待地追问,「怀胎十月间可有何忌讳?你列个单子出来,给我绞尽脑汁地想,不能漏掉任何事项。最好再把各类补品也列出来……罢了,补品你就不必列了,待我明日着人招个专程做药膳的厨子回来,再招个经验十足的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