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 / 2)

他用着几乎可以说是在引。诱的慵懒声音,轻问道,「小祖宗,管你孙子叫夫君,是不是很刺激?是唤我作夫君刺激,还是……像我们这般对坐刺激啊?」

卿如是羞窘不堪,一巴掌打在他的肩膀,「你闭嘴!不许说话!」

「我不说话。那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月陇西稍俯身,在她耳畔轻问,「凑近一些,听到了吗?」

凑近一些?卿如是把脸掖在他胸膛,果真听见了声音。听见他的心跳得怦啊怦地,不晓得是不是错觉,自己的心好像也在和鸣。

骑过廊桥,江面似乎传来了空幽的琴声。

卿如是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她觉得那琴声是越过山,跨过河,穿过百年岁月长流,还泛着令人心悸的清浅涟漪,最后随着江畔少年少女的戏水声,和哒哒的马蹄声,一道入了耳中。

伶人拨动着琴弦,泛的却是心上的音,少女拂揽着清水,荡开的却是情意。

空灵的琴声后,她好像听见月陇西故作惆怅的轻叹,「怦怦可在你耳边?还是在我的耳边?可你就是我的怦怦啊……我的怦怦。」

自言自语,又好似胡言乱语。絮絮叨叨,分明不晓得究竟在和谁说,却听得她心底微微起了痒。

我的怦怦啊。是什么意思?卿如是狐疑地想了会,肃然回他,「怦什么怦?你好好骑马,仔细把我摔了,我让你砰墙去。」

月陇西悠悠叹了口气:「……」好嘞。

须臾,国学府到了。饶是心中莫名生起的气已消了些,她仍是横了月陇西一眼,从马背上下来,顾自往竹院去。

月陇西挑眉,跟在她身后,边走边撩起左肩垮下的衣襟,周围三两结群的人讶然看向他们。

一前一后,衣衫不整。傍晚出,入夜归。明为过佳节,实则度良宵。如何不引人遐想?

更不要说他们本就住同一座院子。

嗯……来往的人纷纷互使眼色,凑上去给月陇西请过安便赶忙溜了。

考生几乎都是王孙公子,平日里闲得无聊就会摆谈些有的没的,谁还不懂男人女人之间的那些子事了。看到这一幕的人回到各自院子里一说,第二日清晨,卿如是即将嫁入月府的事便在国学府中传开了。

再多的诬蔑姑娘家清誉之事自是不会传,毕竟已经过了七选了,留下的都是些很有文墨的读书人。逾距的事心知肚明就好,不敢乱传,怕被追究,失了前程。

国学府中传得热闹,府外也不见得安稳。

那日乔芜回府后便大哭了一场,后乔府上下皆知内。情,但守着话没传出去,直到昨晚好几名闺秀亲眼目睹月陇西搂着卿如是的腰,与她共乘画舫,闺秀们回府后的状态与乔芜别无二致。

坊间亦有不少人证实两人走马观花,登城楼赏烟火,纵马闹市等。基本是坐实了两人有私情的消息。

后又有从国学府出来的落选考生传出两人吃住同院,一同监考七室时便眉来眼去,如胶似漆。这便坐实了卿府一方已首肯这门亲事。

随后,又有考生透露出,前不久郡主娘娘竟亲自入国学府,专程携着月卿两人去卿父卿母的院子,又与卿母一同闲逛说笑,情同姐妹。这证明月府对这门亲事也持赞同的态度。

扈沽城的闺秀为此伤透了心,在府中一通闹腾之后,身为人父的朝廷官员们便也都清楚明白地知道了此事。

月世子可是整个扈沽城的香饽饽,不能将自己的闺女嫁给他,实在遗憾。但场面上的客套还是不能少,於是朝罢后,诸位同僚纷纷献上祝福。

卿父还在国学府里办差事,近期被免了朝事,那他们就只有先恭喜月将军了。

一阵「恭喜恭喜」的客套寒暄过后,月珩笑着狐疑:「恭喜什么?」

满朝官员,满城百姓,上下皆知他家即将有喜事,就连皇帝都晓得几分,月珩本人却完全不知。

待听罢原委回到府中后,月珩气得砸了两只白玉杯,企图引起郡主娘娘的注意。

郡主风轻云淡地瞥了他一眼,「又怎么?」

「你说怎么?!月陇西呢?!把那小子给我叫回来!看我今儿不废了他!」月珩猛拍桌,「我上回就跟你说过,那丫头绝不能踏进我月府的门!你倒好,上赶着去国学府把那丫头给捂严实了,生怕她嫁不进来是不是?!要不是下了朝旁人跟我说,我还不晓得我们家要办喜事了!现在整个扈沽都知道了,就我这当老子的被蒙在鼓里!」

郡主揉了揉耳,不疾不徐道,「坊间要这么传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同我发什么气啊?我也是今儿个才知道外边都传开了。倒也省事,不必我费心递消息给那些没相看的人家了。也别等过些时候,就这两日罢,咱开始合计合计,寻个有门面的,上门提亲下聘去。」

「做梦!」月珩不可置信地瞪她,「还提亲?我同意了吗?!你说你没办法,你儿子倒是有办法得很!若不是那小子故意的,你当这些消息都能从国学府泄露出去?!一天时间不到就闹得满城风雨,你说这其中没有他推波助澜,当我傻子吗?」

郡主恍然,「哦,他传的啊。」

「重点是这个吗?!我不管,反正崇文党就是不能进我家的门槛!」月珩执拗地把她手里的书本夺走,强迫她看向自己,「把那个丫头叫到府上来,我亲自跟她说!」

郡主依旧不看他,兀自又把玩起了茶具,「难道你没听陛下说,他已经默许这门婚事了吗?」

月珩皱眉,「什么?!不可能!」

「你不信的话,自己去问陛下。」郡主悠然一笑,「陛下已经知道她是崇文党,但依旧认可了这门婚事。我早说过,你们月氏总是把不足挂齿的小事顶天了说,明明是你们月氏有些不开窍的非要死守着腐朽的玩意固步自封,却要把这些都归说於是对陛下的忠诚。」

「如今的陛下不是惠帝,也不是百年前任何一位皇帝,月氏猜不到他究竟是如何想的,崇文党也猜不到,幸好,陛下不需要任何人去揣度他的心思。只要他肯点头,月氏娶一个崇文党又有什么关系?既然被陛下首肯过,又何来不忠之说?」

月珩哼声偏过头,「妇人之见。就算陛下同意崇文党入我月府,给月氏族中知道了,给外面的人知道了,我的面子往哪搁?现如今倒是都来恭喜我,你看等他们知道那丫头是个崇文党之后,会不会暗地里嘲讽?」

「靠这个挣来的面子值几个钱?只要把婚事办得体面,谁又敢嘲到月府来?」郡主抿了口茶,自得地笑,「既然你说是陇西的手笔,那想来他也是等不及要把人娶回家了。反正都传开了,不如借机上门说亲,还能落个佳话。」

「呵,佳话?我若让他如愿,那就是脑子进了水!」月珩冷笑一声,起身走到门口,唤来一旁的小厮,嘱咐道,「去国学府,把世子和他院里那丫头一道叫来!」

这话传到卿如是耳朵里的时候,天色已暗沉下来。她晨起便听到了府里传的闲言碎语,一直等到晌午,父亲母亲也不曾来唤她去说话。

难道父亲母亲知道她答应嫁给月陇西的事?他们竟然不唤她去问问话吗?莫非月陇西在跟她合约好之后就跟他们讲过了?

百思不得其解,没等来卿父卿母,却等来月府的小厮,说要请她上门做客。

她以为是郡主娘娘要见她,便随意寻了个丫鬟去告知卿母,而后就与月陇西一道上了马车。

月陇西的神情稍有凝重,一路都在沉吟,只临着下马车时对她说了一句话,「一会,恐怕要委屈你一下了。」

卿如是尚未来得及深思这句话的意思,也没机会问出口,人已经到了前厅。

她先看到的不是郡主娘娘,而是坐於主座的月将军。

他眸色冷沉地打量着步步走近的她和月陇西,端起茶不紧不慢地喝着。心底想着待他们走近,便要把这茶杯砸在两人面前,摔个稀巴烂,先恐吓几分。

月陇西和卿如是站定。

不待月珩发怒摔杯,月陇西先拂起袍角,不带半分犹豫地往地上一跪,恳切道,「父亲明鉴。孩儿与卿卿,昨晚已有夫妻之实了。」

「噗……!」月珩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径直喷了出来,准备砸到地上的茶杯还没离手,因他一激动,在掌心捏得粉碎。

卿如是:「……」

她机械地低下头,看向身旁的人:你扯什么犊子呢???

月陇西拽着她的手,径直拖下来与自己并肩一道跪稳,肃然对她道,「卿卿,快,叫父亲。」

卿如是:「……」我,卿如是,想打人。

默然一瞬,卿如是:「父、父亲……」生而为人,形势所迫。这下她可明白方才月陇西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