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2 / 2)

卿如是瞧见了,忍不住发笑,看在别人眼里又似有几分得意之色,她晃着脚,指向城内,对背后扶着她腰的人说道,「月陇西,我看到月府了!」

其实在他这个高度也不难看见扈沽城内状貌,但是她坐这么高比别人都高出一大截来就高兴,以为只有自己看得见。月陇西笑,「那要不要站起来,再高些?」

「可以吗?」卿如是有点担心自己摔下去,低头看了眼城楼。

挺高的。

摔下去能直接死的那种高。

月陇西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抱下来,然后拉着她往中心与城墙齐平的临风台去。

旁边的小卒看见卿如是腰间挂着的令信,又认出月陇西,不敢阻拦,自觉在临风台旁给他们围出一条行道来,以免旁人靠近。

月陇西抱着卿如是飞身登上临风台,顺势翻过背,在卿如是的惊呼中,将她的位置调到了自己身后,直让她骑在自己肩上。

卿如是起初骇了一跳,定神后眺望,只觉方才的城墙生矮了一大截,此时,扈沽十分都在她眼中。

高处的风吹乱了她的发,烟花炸裂声不绝於耳,好像离那月亮也要近一些。

她兴奋地晃了晃脚,轻踢月陇西的腰侧,徜徉在风中,她笑问,「我看到你家内院了!哪个是你的房间?」

其实月陇西也看得见,不过没有告诉她,只笑答道,「你去过的,看得出哪里是西阁吗?」

卿如是仔细辨认了番,「旁边种了一片紫竹的那个?你院子里的花开了!那是什么花?」

「挺多的。这个距离你能看到的,应该只有艳色的牡丹罢。青龙卧墨池和御衣黄,还有玉楼春。」

牡丹的花期短,一般两三天就谢了,且要育好一株,须得用地龙在温室里将养着。芍药和牡丹相似,前几天她瞧着国学府院里的芍药挪不开眼,他以为她喜欢,於是特意弄来,吩咐小厮摆在院中,专程在今日给她看。

卿如是由衷点评道,「既然种了牡丹,那紫竹便有些违和了。不如把紫竹那一小片辟出来,搭个凉亭,旁边弄上葡萄架,还可以在凉亭上绕些紫藤萝。」

月陇西莞尔,悠悠道,「行啊。那等你嫁过来了,自己吩咐下人拾掇,随便你怎么折腾。我回去就把葡萄架和紫藤萝种子给你备好。你又何时嫁来啊?」

似是被风吹散,卿如是没听太清,又指着他院子里通往紫竹林的曲径说道,「去竹林那里铺了石子路,我看旁边正好摆个秋千,没事就坐在上边看书,你说怎么样?」

月陇西以为她羞於回答,也不再追问为难她,「好,摆个秋千。」

卿如是笑,一心为他在府中的乐趣着想,却不察这都是女子喜欢的玩意,「还有你侧院的石桥边,既然临水,不如种些桃花或者梨花,初春便有花瓣洒在溪水里,待到花盛时,溪水也被花瓣铺满,还可以踩着水去打桃子和梨子吃。」

月陇西挑了挑眉,构想了番,委实不错。花盛时还可以搂着她在漂满花瓣的水中……肮脏的想法感觉瞬间都被净化了。他低咳了声,掩饰自己龌龊的思想,应答道,「好,都依你的来。」

意见被采纳,卿如是喜笑颜开,待要再说,忽然有侍卫在人群中张望着跑过来,临着到二人面前,终於舒了一口气,猛俯跪在地,急声道,「参见世子。宫中传来消息,陛下传唤卿姑娘入宫。传唤已有些时候了,事不宜冲,还请卿姑娘即刻启程入宫。」

卿如是一怔,笑意一扫而光,「我?只有我吗?」

侍卫颔首,「陛下让卿姑娘独身前往。」

月陇西的眉亦蹙了起来,想到仍在宫中的月世德,他有些不好的预感,「为何?月长老人呢?」

「月长老还在宫中。传话的太监说,宴会时月长老呈了东西上去,陛下看到那东西便对长老发了火,长老似乎也不知情,直呼冤枉,继而被陛下传进御书房中训话,之后就传人来唤卿姑娘了。」侍卫答道,「月长老塞了银子,让传唤的人给世子递了口信出来……」

似是不方便让卿如是听见,月陇西将卿如是抱下临风台,侍卫附耳过去,低说了句,「世子将月氏手劄调换是有心要置我於死地,可须知,我手里也握着卿姑娘的命脉。我知道了她的秘密,若我今日死在宫里,她也别想活着回去。」

月陇西的心蓦地沉入冰窖。秘密?他想起那晚卿如是说自己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月世德,继而神情恍惚的模样,心底明白了些。

卿如是沉吟片刻,亦将前些日月世德来找她的事与今日忽然被传唤的事联系了起来,她的心瞬间揪紧。

强制自己冷静后,卿如是对月陇西道,「无论如何,请世子将此事告知我爹娘。请我娘速派人将我在卿府的房间里放置的所有青皮书尽数销毁。尤其是存放在上锁的抽屉里的。顺便看看我房中的白鸽回来了没有。若是有,便请我爹将白鸽一并带入宫中。切记。」

语毕,她对那侍卫道,「走罢。」

月陇西拉住她的手腕,紧紧握住,凝视她许久后,逼得眼角猩红。

城楼上太冷,卿如是不禁缩了缩脖子。

两人的发丝都被风吹乱,交错在一起。

月陇西脱下外衫给她披上,一顿,他从怀里摸出一枚玉牌,给她系在腰间。

卿如是低头摩挲着那玉牌,低声问,「这又是什么?」

「你不是说我的令信丑?」月陇西浅笑,慵懒道,「我换了块好看的玉石。」

卿如是扯了扯嘴角,转身要走,又被他拉住。

他挑眉道,「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愿赌服输,还不兑现画舫里的承诺吗?」

卿如是方才的胆战心惊荡然无存,一把缩回手,「呸。」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还跟她闹。

她白了嬉皮笑脸的月陇西一眼,自顾自地跟着侍卫走。

方走十步,卿如是又停下脚步。

回眸,发现月陇西在目送她。他将外衣给了她,於是此时衣衫单薄,青丝临风乱舞,月光烟火把碎影剪在他的脸上,他的神色间不见嬉闹,肃然紧绷着下颚,忧心忡忡的模样。

见她转身看回来,他先微怔,随后慢悠悠地一笑。

卿如是几步跑回去,踮起脚在他耳畔逐字逐句道,「月陇西,你院子里盛开的牡丹花,很好看。还有……我今晚若能回来,就愿赌服输,今晚若不能回来……就明日愿赌服输。」

语句里的那一顿仿佛是在逗弄他,卿如是勾唇,挑了下眉。恍若初见,她青色的裙,皓白的腕,窍细的腰,还有溢出明眸的心高气傲与自信从容。

余音经久不散,月陇西讷然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脑子里和心尖上的烟花,统统炸了。

爷中意的是个什么仙女儿啊,随随便便两句话,撩得爷魂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