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换了簪子你就是我的人了
卿如是两只耳朵都痒起来, 当即上岸, 赤。裸的脚丫子就这么踩在地上, 想去拿鞋袜,刚走几步,月陇西再次抢先把她的鞋袜拎起来, 背到身后去。
卿如是:「……」
「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月陇西慢悠悠地叙述着,「我害怕你闭过气去, 才出此下策。保证没有下回了, 以后绝对不给你渡气了还不成吗?你不在的这几晚上, 我翻来覆去做噩梦,睡都睡不着。你看, 我这么好看一张脸被磋磨成什么样了。」
说着,他歪头挡在卿如是眼前,偏要给她看。
卿如是缩着脖子表示自己不想看。
「跟我回竹院罢,你在这里多打扰伯父伯母啊。」月陇西把书还给她, 不待她反应,一把将她抱起来,在她的惊呼与挣扎中蹲下身,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小祖宗, 这么踩脚都脏了。」
说着,他伸手在荷塘里撩了撩水, 轻捋过她的足底。
「你做什么?!」卿如是被刺激了下,险些一巴掌连书带手给他覆脸上, 拼命才克制住了,手紧紧握住腰间长鞭,试图恐吓。
瞧她这激烈的模样,月陇西笑出声,「又忍不住要理我了?我给你洗干净,穿袜子啊。」
「你放下我!」卿如是呵斥他。
月陇西埋头继续洗,嘴角斜斜抿着笑,并不理会她。
荷塘边一树枝叶剪碎了光,光影斑驳,在他的青丝和绾发的发簪上轻轻摇晃,发丝缕缕舔过他的侧脸,於眉梢拂过。
那发簪是淡紫色的,风涡纹,与他今日深紫色的锦裳相衬。簪尾似乎还刻着字,但光影胡乱晃悠,她瞧不清楚上边刻着什么,一时怔愣住了。
他的手指修长,指腹沾了水,细细抚过足底,一股奇异的感觉从足心发散开,酥酥麻麻地,逐渐传到心口,卿如是忍不住蜷缩了下脚趾。
月陇西注意到了,指尖故意轻捻过她的脚趾,莹润粉白的脚指头再次无意识地蜷了蜷。
他觉得有趣,抬眸看她,发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头发上,以为她喜欢这根簪子,便稍低头,「拔下来,送你了。」
卿如是挺想知道那簪上刻着什么字,便没客气,伸手拔了下来,拔下来后又担心他的头发会散掉,握住簪子,她悄悄瞧了眼,没散,随即摸到自己头上的簪子,也拔了一根下来。
她脑袋上的簪子多,倒是不怕散。随意拔了根,恰好是淡紫色的,琉璃珠子串成,她给月陇西插上,固定住。
月陇西微挑眉看她,「?」眼角的风情都快要溢出来。
「看什么看,要还给我的。」卿如是不解风情,一本正经道。
月陇西:「……」好罢。
卿如是方瞧过簪上的字:曀曀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她思忖着,忽觉足底被暖意包裹住,垂眸去看,月陇西正用衣摆给她抆拭双足,她噌地脸红,别过头推他,低叱道,「放我下来。」
月陇西笑,「别不好意思,伺候小祖宗是我应该做的。」他不为所动,待仔细抆完,遂又悉心给她穿上袜子,站起身抱着她,手中还拎着她的鞋。
没给她穿鞋,以免她挣扎下来直接跑了,届时又躲着他。
「你往哪儿抱啊?」卿如是见他迳自绕过卿父的院子,拧眉羞愤道,「我不跟你去竹院!」
「嘘。」月陇西压低声音提醒她,「前边的人可多起来了,你这般大吼大叫,是要惹人围观的。」
卿如是一愣,掀起眼帘果然瞧见廊上迎面走来一群考生,正互相摆谈方才的文章,她微恼,焦急地打开青皮书挡住自己的脸,心中默念着「别看我别看我」。
「请世子安。」有人迎上来请安,后面的不甘示弱,接踵而至。於是整齐划一的问好声在卿如是耳畔响起。
「世子好。」还一批接着一批。
卿如是缩着脚,身体僵硬,动也不敢动。生怕一有动静便招人问候到她。
「世子。」是萧殷的声音,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调。
「嗯。」月陇西开口,「这几日长老怕是没空处理三审,就不必先拿去给他了。你跟我来。」
萧殷颔首。
两人往竹院的方向继续走,待到周遭冷清了,月陇西继续道,「我与父亲商议过,待你入国学府后,便由刑部尚书余大人教导着,这几日若是无事,多去与他交流。他和你,很有些渊源。若你受不了这个罪,同我说,我给你换。」
萧殷没有说话,似在斟酌。
卿如是缓缓将青皮书拿下来,沉吟着望向萧殷。所谓的渊源是何意?这位刑部尚书余大人已在刑部任职二十年,萧殷幼时入狱,难道和这位余大人有关?
半晌,萧殷笃定道,「多谢世子,草民感激不尽。当年余大人秉公执法,清正廉明,实乃晚辈楷模。况且是非恩怨已过去多年,草民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不会被私怨左右,辜负世子的栽培。」
一声轻笑入耳,卿如是抬眸看向月陇西。他微勾着唇,别有深意地说道,「萧殷,若一个人平日里能完完全全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对这人来说,压抑自己就是小事。可若是压抑太久,情绪总会崩溃,等控制不住的时候,杀人放火就算小事了。你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当年的事。」
萧殷明显愣了下,有种被看破心思的怔然,一瞬,又收敛起来,低声道,「所以,世子的意思是……?」
「如果清楚知道有一件事自己一定会去做,那就不要等控制不住的时候下手,没了理智的你,一定会输得很惨。要下手,就要趁着自己还有理智,能清醒布局的时候下手。」月陇西话锋一转,「否则,就远离那件会让自己失控的事。」
顿了顿,他的手紧了紧怀里的人,笑着补充道,「还有,人也是一样。」
萧殷一顿,目光几不可察地从卿如是脸上滑过,当即施礼,「多谢世子教诲。」
「余大人的事,我多等你几日,考虑清楚,五选时再告诉我你的选择。」月陇西收敛起笑意,肃然道,「至於另一个,就不必选了,直接远离。」
「……是。」萧殷颔首告退。
卿如是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好半晌回不了神。
她忽然想起他们一起查案回城,坐在马车上时萧殷说的话。他说自己有个不好的习惯,睡觉前还有洗澡时都会忍不住去抠心口的疤。
当时只觉好笑,此时想来,竟有点辛酸。
幼时的疤痕必定早已结痂脱落,覆盖其上的死人皮也早就和他的肉长在了一起,不会再生出任何痒意招惹他去触碰。
他总是在闲时触碰,并不是因为痒,而是因为有些难以忘怀的东西紮根在心底,有意无意挠着心口的伤痕,每挠一下,满手的血,净是痛楚,那感觉容易让人上瘾,也会让人永远无法忘记。
最终,他会永世铭记曾经的难过与仇恨,带着这些阴暗的东西慢慢往上爬,往上爬……直到所拥有的权利能让他肆无忌惮地杀人,毫无顾忌地去摧毁他记忆中毁灭了他的那一切。
的确是个不好的习惯。
卿如是微蹙起眉,不知道自己已被放在了石凳上,待回过神时,月陇西攫住了她的下颌,将她的脑袋掰正,「小祖宗别看他,看我。」
「……」卿如是撇开他的手,垂眸睨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他,没说话,默默去拿他手中的鞋。
被月陇西轻巧躲过,他的手肘抵住膝盖,撑着下颚朝她笑,「还生气呢?小祖宗若是觉得吃了亏,那就把我给你的气渡回来罢?嗯,把我留在你身体里的东西还给我,我绝对不生你的气。」
卿如是拧眉,经他提醒,那种濡湿滑溜的感觉仿佛又搅弄在口中,她一想到那晚两人口对着口,唾液都能流到对方嘴里去,整张脸都忍不住皱起来,颇为嫌恶地别过眼,再想一会简直就要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