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打情骂俏
饶是此时谈话到了瓶颈, 气氛低压, 卿如是仍然觉得, 他这声「小祖宗」喊得人浑身舒爽,她情不自禁地抿唇笑,甚至有点不好意思。
月陇西瞧着她, 墨色的眸子倒映着桌上灯火,霎时有光芒流转。忽地, 也莞尔一笑, 「看来, 小祖宗比卿卿好听?」
卿如是收敛了神色,忙道, 「可不敢……这般光明正大地占世子便宜。」她郑重其事望着他,分明眼角还有压都压不住的笑。
月陇西挑眉,看破她微弯的眼角,他抬眸往天花板看了看, 轻笑出声来,随即又低头凑近她,「光明正大的不敢,那便私下占占。这便宜, 我让你占个够。小祖宗, 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他竟也不生气,卿如是有点茫然, 低头拿食指抠了抠眉角掩饰,煞有其事地道, 「反正,你以后别对我太好,我也尽量不和你说话,就划清点界限,别让我娘再跟我讲那些别扭的事情了。」
月陇西垂眸把玩衣袖上的流苏,没吭声,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卿如是等了一会,便当他默认了,兀自转过身想要回房,手腕却又被拉住。
许是刚从外边回来的缘故,他的指尖微凉,卿如是回头递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就是想问问,划清界限之后,小祖宗晚上还管我噩梦不噩梦这事吗?」月陇西含笑凝视她,分明是没把「划清界限」四个字放在心上,只不过陪她玩罢了。
卿如是却认真思考了一瞬,笃定道,「管的。」
「哦?」他故作讶然,仿佛得了个惊喜般,笑了笑,拱手施礼道,「那多谢小祖宗了。」
语毕,他走到床畔,从枕下拿出红绳,牵过一头给她。卿如是接过,这才回了房间。
月陇西慢悠悠坐到茶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唉声叹气地撑着下颚,凝望门上的影子,嘴角却未曾落下来。喝了口茶,只觉唇齿留香。
她在房间里看书。他便也起身去书架上找了本书,坐回来慢慢翻着。
过一会,她起身走到茶桌边倒茶喝水。他余光感觉到人影晃动,抬眸看了眼,也执起杯浅抿了口。
待她坐回去,左手托颚,右手提笔写字。他也拿了杆笔过来,左手执笔,在珍贵的书本上随意圈点旁批,用的是她的簪花小楷。
岁月悠悠,能一直瞧着自己心底中意的人,并和她做同一件事,好像一切就都不是太坏。
一。夜清风,锦被帛衣,悠悠浅浅的一眠。
卿如是惦记着今晨要二选,二选前还要花时间公布留下的参选者,起得很早。
推开门,见月陇西就坐在院子里,斟隐在一旁用蒲扇扇药。
她想了想,跟他道了声早,然后自顾着去打水梳洗。月陇西没有回应,或者说她就没给他回应的机会,便已经走到井边打水去了。
斟隐皱了皱眉,低声嘀咕,「卿姑娘怎么忽然这样……」
「你懂什么。」月陇西风轻云淡地执杯抿茶,眼尾还酝着些许笑意,端用教训的口吻吐出四个字,「情趣而已。」
斟隐:「……」他默默奉上药碗。
这边的卿如是没听见他们的对话,打好水端进屋里,忙活来忙活去,进进出出愣是一句话没和他们说。
月陇西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连,那一碗药直喝到她梳洗完毕也没喝完。最后喝不下去了,就等着看她梳洗完后想做什么。
斟隐在一旁轻声催促,「世子,这药太凉了的话影响药效……」
「拿走罢。不喝了。」顿了顿,月陇西又吩咐,「你也跟着药碗一块走。你挡着我了。」
「???」得嘞。生活不易,斟隐叹气。
院子里有一道水渠,上面引了几根翠色的竹筒,竹筒中也有溪水缓缓流淌下来,清澈的流水,带着竹叶的芬芳。卿如是梳洗后走出屋子,用那水淋湿手,不疾不徐地清理自己有些毛躁的发尾。
这几日忙活着审批,没有太多时间打理,方才梳洗才发现有点难看。
她将头发撩到左肩,用银篦子沾了水一点点润着。
从月陇西的位置看去,她右侧少了头发遮挡,露出白皙窍细的脖颈,可爱莹润的耳垂,在光的照耀下愈渐剔透,耳垂上挂着水滴状的玉耳环,轻轻晃着。
她在做什么呢这是。月陇西忍不住想去问,去之前不忘她不喜这药的苦味,含了颗果糖,他走过去,一手撑在石台上,一手撩起她一缕发,「需要我帮忙吗?」
卿如是摇了摇头。
「你在做什么啊?」月陇西不记得以前见过她用水篦发,心下很好奇。
与其说好奇她此时在做什么,不如说好奇她打扮自己、拾掇自己、清理自己时会做的一切。因为这些私密的事情,他也想学会,想帮她做,显得两人亲密。
从前她沐浴后,都会拿出个瓷盒,用里面的凝脂涂抹小腿。他头回见到时,很好奇那瓷瓶里装的是什么,就问她。
秦卿刚被他作弄完,从傍晚到现在,晚饭都没吃,沐了浴回来,不是很愿意搭理他,於是在床上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一边抹一边爱答不理地,「玫瑰油凝成的指膏而已。身子干燥就用来抆抆。」
「我觉得……你身子不干燥啊。」月一鸣笑,笑得极痞,他拈了拈指尖,回味着方才的柔软滑腻,用懒散的语调说,「我帮你抹。」
秦卿不要,「你睡罢你,我要出门了。」
月一鸣挑眉,敛了笑意,状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这么晚了?去做什么啊?」
「不是你傍晚答应的,我帮你那什么了你就允我去见崇文吗?」近期崇文的雅庐被歹徒带人砸了,没准今夜又有人闯进去,她得去看看,「你、你别给我跟上回一样,刚完事就装失忆说不记得了……就又、又让我来一次,这回我不依的。我、我腰和腿已经酸了……」
「合着……你说的是今晚去,不是明天?」月一鸣伸手把她拉到怀里来,给她揉腿按腰,心底回想着这个承诺,觉得自己仿佛被她摆了一道,他也不气,笑问,「夜都深了你还去?」
「啊,去啊。」秦卿皱眉,「你该不是要反悔?」
「……」他是想来着,顿了顿,侧头轻笑,垂眸看着她茫然的模样,语调轻快地问她,「我现在装失忆了还来得及吗?」
真要反悔的话那她这一晚上不是白给他纾解了,秦卿推开他,勾着腰往床下爬,「来不及。」
她这般火急火燎,对他避之不及,看来是没法挽回了。
「好罢,那你去罢,带几个侍卫去。」月一鸣一把握住她的足踝不准她往下爬,拽回来,带进怀中,拾起被她随意扔在一边的瓷盒,单手挑开盒盖,用手指勾了一点指膏起来,悠悠笑道,「抹完再走,我给你抹。以后,我都给你抹。」
她的背有一半抵在他胸膛处,稍偏斜在他怀中,蜷着腿方便他抹。月一鸣把她的头发都捋到一侧去,下颌抵在她无发的那边肩膀上,掌心在她腿上滑动,很悉心地涂抹着,担心没有涂匀,用手背贴住细细感受了一番。
明明涂完了,却不愿意松手放她走。
那指膏有淡淡的玫瑰香气,极润极腻。月一鸣俯身去闻落在锦被上的瓷盒,因为怀里还抱着她,所以他弯腰时也将她压弯了腰,一起俯身下去。
他稍偏头深吸了一口气,又直起身,「还有什么东西吗?这种……类似的。上次看你绾头发用了一种很香的露,沾在篦子和木梳上。」
秦卿抬眸狐疑看他,「多着呢。你……不会是也想用罢?这些东西,男人最好不用的,用了整个人都有点娘,你朝中下臣见了你就更得起歹心了。」
月一鸣:「……」他一凝,解释道,「我不用,我是想给你买,也想帮你弄这些事。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时间来不及,秦卿没同他细说,一边穿外衫穿鞋,一边给他举了些例子,后来就跑了。月一鸣只好去问了正夫人。
此时看见卿如是用银篦沾水梳头,又勾起月陇西好学的心,「为什么沾水,不沾那些露啊脂啊的?」
卿如是抬眸怪异地看他一眼,又垂头继续梳,「那些太腻了,洗了头发用还差不多。我现下头发干,先用水随意梳梳就好了。」
「挺简单的。我帮你罢。」他伸手要去拿那篦子,被卿如是拂开。
「你今天,少跟我说话。我娘还没走呢。」卿如是严肃地告诫,随即放下篦子,「好了,我梳完了。走罢,去七室。」
月陇西被拒绝得干脆利落。果然还是娶到手之后更好说话,如今想做什么都得被拒。他心底盘算着是不是得把提亲的日程再给提上来点。
原本想着两个月的时间俘获芳心,然后顺势上门提亲。如今看来是做什么梦呢,成婚之后给不给碰都成问题,还两个月的时间,不晓得自己哪来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