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第四十章 她对他笑得眉眼弯弯

他所说的手段, 不用想就很肮脏。卿如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不再多言。

辰时, 小厮按照名单划分将参与选拔的人依次带进考室。萧殷被划在七室,进来的时候看见卿如是并不惊讶,稍颔首, 算是与她见过礼了。

每人的桌上都备有笔墨纸砚,甚至早有小厮帮忙铺好纸、研好墨, 只须参选者动笔即可。

待所有人就位, 提笔铃响, 同时,小厮点燃炉中香。

真要这般坐一炷香, 卿如是自认坐不住。她见月陇西在看书,便也凑了过去。

她歪着头瞥了一眼半立起来的书封,赫然写着《月氏百年史》五字。

卿如是狐疑看向读得津津有味的月陇西,「?」自家的历史, 他还不清楚吗?有必要看?

月陇西看懂她眼中的疑问,压低声音,如实回,「族中一位有真才实学的先辈写的, 遣词用句十分有趣, 我多读几遍而已。不如一起看?」

卿如是思忖了下,估摸着这本书就和叶渠给她的《史册》大致无差, 此时左右无事,她点头, 将椅子搬近了些。

为照顾她刚起头的进度,月陇西将自己看的那页折了痕迹,而后翻到第一页,陪她重头读起。

既然是百年史,那倒数回去,起篇差不多又是讲月一鸣的。卿如是心下无语,但也耐着性子看。

果然,第一页写的是月一鸣娶妻的事情。夫人进门时月一鸣方满十八。第二年月一鸣奉旨纳秦卿为妾。纵然一妻一妾,却不曾想,直到秦卿去世月一鸣也未有子嗣。

秦卿去后第二年,夫人却有了身孕。当时有人说秦卿是妖女,压了月家的福,秦卿一死夫人就有了。

卿如是没想到月一鸣的子嗣是她死后第二年就有的,更没想到还有她压了福气这说法,兀自一笑,顿时对下文来了兴致。

说是这些流言传入夫人的耳中,夫人不是很高兴,禀了月一鸣后,吩咐下去,将乱传谣言的人统统送进衙门打了板子。坊间欲跟风传谣的人都老实了。

后来夫人难产,险些没有保住孩子,月一鸣花重金聘了最好的稳婆,又找来宫中御医才得以保住母子。

因夫人产后身体羸弱,月一鸣就将母子二人送到一处僻静的宅子将养身体,差遣了好些可靠的老嬷嬷老管事,还有些天生哑嗓的丫鬟仆人给夫人使唤。

卿如是又生疑惑,「为什么要天生哑嗓的?」

月陇西凑到她耳畔解释,「少说多做。有些东西,看到归看到,不能传出去。当然,这是我的解释。书中的解释是,将养身体的时候,少些碎嘴的人,宅子里能清净些。」

卿如是似懂非懂,倒是更愿意相信月陇西的解释。月一鸣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将正夫人送出府里将养身体这种事,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她思考了番,凑近月陇西的耳畔,低声问,「你的意思是……或许当时月府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

月陇西敛了敛眸中得逞的笑意,回道,「我可没说。接着看罢。」

接着看下去的重大事件就是,惠帝的势力被架空,朝中出了潜伏极深的反贼,女帝里应外合顺利推翻惠帝登基。

「反贼?」卿如是皱眉,苦思冥想当时朝中的局势,想不出来,她凑过去无声问,「你祖上身为宰相,就没察觉出一点猫腻吗?」

月陇西在她耳畔道,「书中说,在秦卿被禁足西阁的那段时间里,反贼应该就已经开始谋算,这人在朝中凝聚叛党势力,搞了不少小动作。祖上没有察觉,可能是因为反贼潜伏期太长了罢。」他说完,嘴角翘起些弧度,故意在她耳尖处轻轻呼了下气。

卿如是怕痒,当即捂住耳朵,红着脸看他,后者满脸无辜,似乎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卿如是以为是自己太敏。感,也没说什么。

回味着他的话,卿如是觉得许多地方都不太对劲。上次叶渠告诉她,女帝十分欣赏月一鸣,甚至给出依旧以相位待之的承诺……连个搞小动作的叛党都察觉不到的宰相,女帝会欣赏?

是月一鸣无能,察觉不到,还是说……月一鸣其实也在背后纵容叛党?

卿如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想,可莫名直觉这事没这么简单。一句潜伏期太长就成为理由,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她还想要再看下去,急於在字里行间寻找答案,月陇西却将书合上了。

「好了,今天就看到这里罢。」他淡笑着,凝视她道,「看书这件事,得慢慢消化,才能悟出东西来。」

卿如是蹙眉不满,想了想自己可以晚上回去看那本史册,也就作罢。

一炷香的时间已过半,月陇西吩咐小厮端来茶点给她吃着打发时辰,「先垫垫,一会带你去吃好的。下午要开始审批文章了,兴许要撑到夜半,你先尝尝看哪个糕点好吃,我让人多做些,免得下午饿。」

她瞧着碟中各色精致的糕点,心中莫名异样,拿起一块咬了口,她轻声道谢。

底下几名考生闻到刚出炉的糕点香气,忍不住抬头看过来:我们做错了什么,要这么虐待我们?

思及诸位都是清早起,早点根本来不及吃的人,卿如是十分愧疚地将食盒盖上了。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落笔铃响,最后一截香灰掉落。

但凡没有停笔的人将直接被小厮叉出府。这个规则在动笔前就交代了,因此格外珍惜来国学府这个机会的参选者都不敢违反。

卿如是帮着一起收卷,走到萧殷面前时,他已将笔墨纸砚归位,又排好文章的用纸顺序,呈给她,「有劳卿姑娘了。」

卿如是点点头,垂眸偷看他的文章。

他的字迹就像他这个人一般,灵秀而消瘦,然则笔锋处带着刀,尖利非常。

起头是崇文的字句,紧接着阐述他自己的观点,角度新奇,但主旨不离崇文的核心思想,他的论述亦十分精彩,常拿戏文作引,又爱举出戏中人物的生平以解释观点。文思一流,这篇文章实乃佳作。

卿如是颇为欣赏地看了萧殷一眼,后者抬眸看向她,眸中有淡淡的笑,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要偷看我写的文章。

「卿卿,走了。」月陇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那声「卿卿」喊得余韵悠长,仿佛是故意的。

卿如是收回眼神,不与他多说。

此时由小厮将参选者带到厢房通铺安排住下,这些文章也将交由小厮统一分发给审批者。

月陇西带她回院子里等午膳。

「我看见萧殷写的文章了。」卿如是蹲在火炉边看顾快要沸腾的水,「写得不错。但市井气太重,就像我们前几日说的,他的出身,决定了他以后就算在官场如鱼得水,走的也还是野路子。」

「皇帝不会介意出身。」月陇西想到了采沧畔,怅然叹了口气,「皇帝介意的是会威胁到他的一切。」

卿如是拿棉垫将开水壶从小火炉上取下来,起身后正巧看见朝这边走来的斟隐。他皱着眉头,神色凝重。预感不是什么好事。

走到月陇西跟前,斟隐也顾不得行礼了,凑到月陇西耳畔,低声说了句什么。

顷刻间,月陇西的眉也皱了起来,他的脸色瞧着比斟隐还要严肃。

卿如是瞧见,他的指头又在桌沿边敲起来,斟酌少顷,他吩咐道,「通知衙门,就说那处遭了匪徒洗劫,请衙门派人前去,务必保证里面的人都安全。调查清楚,背后这批人和前几日乱传谣言构陷崇文党的是不是同一批。派人潜伏在那里,总能等到那些人再下手,揪出来,留几个活口我亲自审。」

斟隐冲疑了下,「可是,世子……月长老听说了这件事,已经派他的护卫去了。」

敲在桌沿的指尖停了。

月陇西抬眸看他,似笑非笑,「这么快?」

「暗杀的事发生在卯时,待消息传出来已是辰时,月长老听说后当即就派人去了。」斟隐皱眉,「说是拼了一把老骨头也要护住那地方。」

月陇西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无不讥讽道,「果然是开智了。去,通知刑部,把长老他老人家的护卫都给我拿下。」

斟隐:「???」

「他那派护卫的速度比我得到消息的速度都快,只能说明,派人去行刺的就是他老人家。」

「那些护卫显而易见地是一早就潜伏在那边,等着一到卯时就进行刺杀行动,结果行动失败,如今脱不了身,月长老只好再派些护卫过去,和原来的护卫混在一起,杀人的瞬间都变成了护人的。」

月陇西笑,抬手示意站在不远处用扇子给茶壶降温的卿如是坐过来,「卿卿,饿了没有?」

卿如是:「……你先好好谈你的正事罢。」

她听出了这件事的严重性。月世德要杀人,恰好要杀的这个人是月陇西要护的。

「我的正事结束了。」月陇西回道,转头吩咐斟隐,「去把那些护卫都给我关起来,我要让月世德来求我放人。」

说完,他轻笑了声,翘起唇角的模样慵懒又撩人。

待到斟隐离去,卿如是才问,「倘若我方才理解得没错,月世德和他的下属就是前些天造谣构陷崇文党,企图引导陛下怒火的那批人?」

月陇西点头,补充道,「他想要杀的人,是采沧畔的主人。你知道采沧畔的主人是谁吗?女帝旧臣,叶渠。」

卿如是震惊,「那他有没有事?」

「暂时没事。」月陇西道,「叶渠为人有趣,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卿如是愣了愣 ,随即点头。叶渠把珍贵的画借给月陇西,月陇西要护的人是叶渠,这般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可是,叶渠是崇文党啊。

月陇西不帮族里的人,反倒偏帮崇文党,甚至说出「要让月世德来求我放人」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