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泽天睁开眼,左眼一片赤红,右眼啥都看不到了,从脖子以下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用微弱的道息迅速感知了一下身体的
状况,发现自己的手脚和半边脸都被炸飞,身体更被气浪抛出去不知道多远,脊椎摔成三段,但是躯干部位,似乎是下意识扯出了天青霞烟罗裹身,竟然多少抵挡了一下,至少没有登时支离破碎。当然,那法宝也无法完全抵抗伤害,被破了法,丝罗都给融在血肉里了。
居然没死是泰山经触发了么不
对,刚才那种「瞬杀,,以他现在的境界和。
功力,泰山经都来不及生效的啊,对了,土蝼那边的血契,那应该多少也分摊了一些伤害。
郑泽天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这会儿不要
说聚气,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且最要命的,连月亮也被雷云遮住了。
「泽天」
糟了。
雷霆一闪,宋大有双目血赤,带着混身酒气遁身而来,直扑向不成人形的弟子。
「泽天你怎么样」
宋大有几乎是一个滑跪冲过来,把弟子的残骸搂在怀里,看到他居然还有一丝气,在赤红和惨白间狰狞变幻的老脸,一下放松,险些哭出来似的。
「没没死就好别怕别怕师父来了师父来了「
郑泽天无力得用一只眼瞪着资质拙劣,未老先衰的男人,有一瞬间对方的影子,仿佛和遥远记忆中什么类似的人影重和。咬着舌头不让自己这个时候陷入昏睡。郑泽天想向他怒吼,怒吼醒一醒啊你个蠢材上次八个魔子伏击没杀的了你,这次怎么会只来一
「嘭」
就在郑泽天的眼前,师父的头就裂开了,后脑和上颚好像西瓜一样炸裂,眼球,脑浆,碎肉和一身的热血,大片大片滚烫的血浆,洒了他满脸。
就像被人一棒子打中后脑,被爆了头的宋大有不由得前倾付倒,却还是下意识得伸手一撑,把弟子的躯体挡在身下。
仅存的小半边下巴居然还在笑。
不要怕,师父来了。
下一秒,数不清金属的箭头从四面八方
袭来,仿若蜂群一般刺入他的皮肉脊背之中,然后群蜂爆裂华光闪电,绚烂炸响,犹如连绵的雷鸣
蒸腾爆裂的离子流和热风,几乎瞬间即炸开周身法衣,烧灭皮肉身躯,把整个人烧成一副血赤的骨架
死了么,好吧,回档吧嗯
没有死宋大有没有倒下
燃烧的骸骨,死死护住身下的弟子开始了最后的变形
在郑泽天仅存的一只瞳孔倒映之中,那七彩流浆中,燃烧炸裂的人骨开始再生开始重组滔天的煞气里,激流的雷霆中,兽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芽再无一丝一毫的压制和约束狂暴的肆意的疯狂的生长
生出羊头,狼蹄,糜身龙尾,鳞纹独角是麒麟
麒麟自烈火中重生,唤起满天的雷网,风雨交至,金光满崖整个青霆峰的雷云,都在此刻炸烈落响苍蓝的闪电将满山松柏点成火烛,庆祝仙灵圣兽的诞生
师父突破了
郑泽天一时也禁不住有些欣喜,但当那麒麟低下头,冰蓝色的兽瞳倒映出男孩的身影,却再无一丝的悲伤,就只有平静宁和,一如冰封冻结的湖面。
郑泽天雀跃的心也缓缓得,随之沉入湖底。
已经,不是人了。
半分犹豫,半分迟疑,半分挣扎都没有宋大有舍弃人心,拥抱了虚渊,化身魔胎。
人心固然难,但有的事
,哪怕舍弃此身也要做的。
麒麟抬起头,嘶声长鸣。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紫府天霆
神霄雷狱
「轰」
于是雷海降临了。
天地都被雷海劈开了,轰鸣的雷霆遍打山野,整个青霆峰都被雷扫了一遍,而被麒麟护在身下的郑泽天毫发无伤。
这是麒麟的本事吗。麒麟哪有这本事,哪怕神雪派的真传,大概也打不出这种雷海来。
如果有机会,如果给个机会,宋大有可以比所有人做的都好的。
区区八个魔子,哪里困得住他呢。
可惜了啊
不,没什么可惜的,这就叫作师父嘛。
狂雷电闪至少轰鸣了一刻钟,大气都被电离成淡蓝色了。
赢了么
「嗖」
然而又是一击又是一只铁蜂穿越雷网而来一击打破麒麟的脖颈,打出一个巨大的血洞几乎当场将头给炸飞而且在那爆裂的伤口处,星星点点,分明还有某种绿色的药剂碎片,打入了伤口之中竟然在抑制太素道体的复苏
麒麟瞬时瞳孔收缩,彻底被兽性占据,嘶声怒吼仰天高鸣独角发出耀眼的白光。
一个纵身电跃,弃了身下的道童,直冲入雷云之中
然后从四面八方青霆峰周围,数以百计闪着绿光的铁蜂,仿佛大群的萤火虫,紧随其后更有十数道光华齐齐飞天直朝麒麟的雷光追去
青霆峰的滚滚雷云之间,一时间电火齐明雷光四照天火燎原打得不可开交
该死的,怎么可能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那种雷法,哪怕三大派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啊
郑泽天望不到天上,看不到月亮,只能尽力侧着头,看向远处被雷光电火照得光影变幻的森林。
电闪雷鸣之间,麒麟的血好像瓢泼般从天上落下来,溅的到处都是。
在这雷闪,血雨,轰鸣之间
有人走过来了。
踏着一地血线,向郑泽天走来。
郑泽天用龟息功闭气装死,当然他现在这残骸肉块似的模样,实在也用不着怎么装就是了。
是的,还是那种全身透明的人。
那人一边走着,身上就有密密麻麻的,手掌大小的透明小蜘蛛爬下来,在周围乱爬散步,把血沼之中,炸裂成碎片的金属箭头挖出来「吃掉,,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而那人走到郑泽天面前蹲下时,已经完全显出了身形,当然,还是黑不溜秋得胶衣,看不出一点人样来。除了黑色胶衣,头上还披了块雨衣似斗篷,脸上也有皮面具和眼罩,周身遮得严严实实,一丝皮肤都不露出月光下来,手里还捧着根铁棒,大概是大一号的「手枪,。
「是,还活着,体征薄弱,已经休克了。是目标从外头带回来的新人,没有侦测到系统信号,是土著,枪械全毁,无法还原弹道,不过应该是天工峰作坊里的东西。是,是,明白「
那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伸出手,手背上光影一闪,从斗篷下爬出一只透明的蜘蛛
,跳上郑泽天的后脊,用钢针破骨,刺入脊椎中吸取脊椎液。
郑泽天依旧静静得装死。
而那人手指在虚空中舞动着,好像在掐诀,可是又不大像是三大派的道诀,然后又有一只蜘蛛爬出来,爬到郑泽天脸上的创口里,往他头颅中一刺,滋滋滋得钻开了头骨,也不知是植入了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那人收回蜘蛛,径直走开了,一路上,透明的蜘蛛群若归巢一般爬回他身上,不出十步整个人就被蜘蛛
覆盖,仿佛凭空消失在空气中了。
就这么放过他么,不,大概并没有放过吧,刚才在他脑子里,也不知是下毒还是下蛊,大概是藏了某种毒药暗器,还打算埋伏一手么。
天上的雷鸣已经渐渐得听不见了,也不知道是战斗结束,还是听觉丧失了。
郑泽天感觉到眼皮子打架,视界昏沉发黑,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终于要死了么,要死那快点死吧
郑泽天闭上了眼。
说起来,以前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回。
师父死了,师叔死了,师兄也死了,
只有自己一个人,好像死狗一样,趴在水沟里活下来,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救了他的是谁来着是个乞丐吧,好像是乞丐来着,还是个丫头。
那个丫头长什么样来着,不记得了,当时她说
「喂,喂,你死没啊「
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