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2 / 2)

季听犹豫一下,算是答应了。

翌日一早,他们便准备离开,季听特意换上了申屠夫人所制的新衣,杏色的衣裳衬得她面颊如春,沉稳中多了几分俏皮。

“果然是适合你的。”申屠夫人眼底满是笑意。

季听伸手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娘,我给你们留了八个侍卫,护送你们去南方。”

“嗯,你们路上小心。”申屠夫人拍拍她的后背。

季听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会小心的。”

申屠夫人含笑看着她,慢慢眼眶红了。季听忙劝说“别难过别难过,待你们稳定下来,我和驸马便去看你们。”

“好,娘等着你们。”申屠夫人紧紧攥着她的手。

季听第一次见她情绪如此外放,慢慢的也跟着难过起来。申屠山父子俩默契的对视一眼,一人一个把她们分开了。

季听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申屠川往外走,刚走到驿站外,申屠山突然叫住她。

她疑惑的回头,就看到申屠山慈爱道“做个好官,无愧于民。”

季听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知道了爹,不会让你失望的。”

申屠山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脸,嘴里还是嘟囔一句“要早些来看我们。”

季听没有听清,大声的问“你说什么”

“你爹说早点来看我们”申屠夫人大声重复一句,申屠山的脸刷的红了。

季听没忍住哈哈大笑,最后被申屠山赶上了马车,祝寿的人马在成玉关逗留了一个月后,终于踏上了回京的路。

队伍缓缓驶出成玉关,季听时不时的掀开车帘往外看,看得心里一片惆怅,申屠川默默握住了她的手,无声的给她支持。

他们走了两日后,季听趁车马休息时看向成玉关的方向“爹娘他们应该已经出发了。”

“你这两日心情一直不好,就是因为担心他们”申屠川问。

季听抿了抿唇“不知道,就是心里不大舒服,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一样。”

申屠川看着她的愁容,沉默半晌后强行改变话题,指着她穿了两日的衣裳道“真好看。”

“娘做的肯定好看,”季听的情绪高了些,“我要一直穿,不脱了。”

“也不肯洗吗”申屠川哭笑不得。

季听横了他一眼“洗坏了怎么办,我就要一直穿。”

“脏猫儿。”申屠川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也就由她去了。

休息过后,车马便继续赶路,一直到晚上才停下。

“明日再走一天,就不必再风餐露宿了,你这身衣裳必须得洗一下。”申屠川对季听下了最后通牒。

季听不高兴“只是外衣而已,我里衣还是每日都换的,再说我一没出汗二没弄脏,为什么要洗”

“必须洗。”申屠川面无表情。

季听轻哼一声,翻个身背对他无声的抗议。申屠川不为所动,只是为她打扇的手没有停。

再平常不过的夜晚,天上亮起了满天星,偶尔有风吹过荒漠一般的大地,吹得人发丝微动,连心情都变得平静。

季听闹了会儿别扭后,慢慢的就睡沉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边似乎想起了嘈杂沉闷的声响,吵得她无法安宁。打雷了吗是不是要下雨了她刚冒出这个想法,身子突然腾空,整个人都彻底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是申屠川将她抱了起来。

“怎么了”她哑声问。

申屠川将她放到马车里,目光沉沉的看着她“马车底下有暗格对吗”

“对,褚宴平日都在那里。”季听怔怔道。

申屠川捧住她的脸“进去,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来。”说完把扶云也拎过来,同她一起塞进了马车。

季听愣了一下,抬头便看到远方有两倍于他们的人马冲了过来,看装扮竟和先前那些流寇极为相似。

不是被她杀得差不多了吗为什么又冒出这么多难不成是当初的漏网之鱼,如今报仇来了

她被塞进马车底后,脑子迅速清醒起来,当即否定了先前所有想法。这些人虽然和之前的流寇装扮相似,可周身的气势却非流寇所及,明显是经过千锤百炼而来。

他们是谁派来的,镇南王还是季闻季听死死握着拳头,外面的厮杀声和马车被箭射穿的声响让她无法静心。

“殿下,别怕,有我在。”扶云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却颤得厉害。

季听勉强笑笑,安慰的拍着他的肩膀。

“谁若想动殿下,得跨过我的尸体才行。”扶云眼中满是坚定。

他和季听在马车底下待了很久,久到已经模糊了时间,只知道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刀刃相接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动了,季听心里一紧,从头上拔下一根珠钗握在手中,随时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殿下,是我。”褚宴低声道。

季听心头一跳“驸马呢”

“驸马在驾车,”褚宴呼吸急促,显然受了伤,“兄弟们拿命拦住了那些人,估计能争取一刻钟的时间,马车太慢,你赶紧出来,我们骑马离开。”

季听闻言当即要从暗格中出来,扶云忙拦下她,自己先出去看了一圈后,才把她扶出来。

她出来后,入眼便是已经千疮百孔的马车,等看到褚宴腰腹上的半截箭后,她身子都开始发抖了,说出的话却是冷静的“我们该怎么办”

“交给我和驸马便好。”褚宴定定的看着她。

季听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的往后退,褚宴却一个手刀劈晕了她。扶云震惊的扶住季听“你想干什么”

“没时间解释,把殿下的外衣给我。”褚宴冷着脸道。

扶云愣了一下,明白他要做什么后立刻帮忙,等他们把衣服换好后,申屠川已经勒停马车,用剑斩断了马车与马之间的绳子。

褚宴穿上季听那件杏色外衣,将季听打横抱起交到申屠川手中“殿下交给你了。”

申屠川面无表情“她最喜欢的便是这件衣裳,你要完整的带回来。”

褚宴平日冷酷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放心,我可不想她恨我。”

扶云忙道“我跟你一起。”

“别胡闹,你和驸马一起走。”褚宴板起脸。

扶云恼怒“你才胡闹你一个人走,摆明是为了引开追兵,那些人又不傻”

褚宴无法反驳,沉默一瞬后勉强妥协“你坐我身前。”

“你那有支箭杵着,我坐不了,”扶云说着翻身上马,只在前头留了个位置给他,褚宴无奈,只得让他在身后了。

事态紧急,几人没有再多说,申屠川骑上马带着季听离开了,褚宴和扶云等到那些人追上,才朝相反的方向逃命。

季听是在马上颠簸醒的,睁开眼睛的瞬间吐了一堆秽物,等彻底清醒后,她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褚宴和扶云呢”

“没和我们一起。”申屠川声音紧绷。

季听沉默了。

她在前头坐着,申屠川无法看清她的脸,但片刻之后,却看到她的肩膀微微颤抖。

“上辈子,他们就是为了保住我”季听声音沙哑,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申屠川单手握紧了他的肩膀“这辈子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季听没有回应,一直到了最近的城镇,她才亮出身份调兵,朝着褚宴离开的方向去了。

他们找了两天两夜,终于找到了躲在山洞奄奄一息的褚宴,和受了轻伤的扶云。

扶云看到他们,带着哭腔迎了上来“殿下驸马爷”

“你没事吧”季听担忧的问。

扶云摇摇头“我没事,褚宴伤比较重。”

季听立刻看向褚宴。

褚宴看到季听红肿的眼,勉强挤出一个笑,染了血的手点了点旁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殿下,没弄破。”

“闭嘴。”季听面无表情,声音却有些哽咽。

他们带着褚宴回到城中,城中知府听说他们回来了,赶紧带着大夫上门。

大夫为褚宴治病的时候,季听白着一张脸向知府道谢,知府忙扶她坐下,叹了声气道“这些流寇往年向来是不怎么伤人的,如今可能是穷途末路了,这几日已经袭击了许多从成玉关出来的百姓,每次都不留活口,百姓多有怨言,说是”

“你说什么”季听打断他的话。

知府瑟缩一瞬,急忙跪下“百姓无知,才会将流寇凶狠的错怪到殿下身上,微臣定当”

“他们也袭击了其他人”季听哑着嗓子再次打断。

知府愣了愣,小心的回答“是,这样的案子,已经有十余起了微臣没有瞒报的意思,只是您和驸马这几日一直在找褚侍卫,今日才回来,微臣只能这会儿上报给您。”

季听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她怔怔的抬头,和刚进门的申屠川对视了。

申屠川转身便走,季听冲过去拦住他“你一个人去太危险,给我一个时辰,我为你调兵。”

申屠川置若罔闻,红着眼眶往外走,季听死命的拽着他“你等我,半个时辰,我只要半个时辰”

申屠川翻身上马,她一时不察摔在了地上,肚子顿时一阵绞痛。豆大的汗从额上往下落,她眼前一片模糊,有气无力的看着他“小川”

申屠川握着缰绳的手上暴起青筋,静了一瞬后便要离开,然而不等他挥马鞭,城门处的守卫便扶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朝这边走来。

申屠川认清是自己派去保护二老的侍卫,立刻下马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我爹和我娘呢”

“卑职该死,”那人几欲昏死,“流寇来袭,卑职等人不堪抵挡,老先生和老夫人自尽了。”

轰隆――

天上劈过一道闪电,大雨铺天盖地的落下。

申屠川怔怔的站在原地,眼底再无半点情绪。季听撑着一口气走到他身边,双手死死握住他的胳膊。

两个人在雨中站了许久,申屠川才淡淡道“他们知道,只要他们活着,侍卫便不可能丢下他们不管,然而侍卫只要带着他们,就根本没有活路。”

“我知道。”季听手指发颤。

“他们是为了让侍卫们活命,才会突然自尽。”申屠川垂眸。

“我知道。”季听更用力的抓住他,仿佛只要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他们一向都喜欢为人着想,一向如此,”申屠川平静的看向她,“却没有想过,他们走了,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