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在整个上城的名望, 只比聂家稍弱,不过这个弱只弱在血脉,财力却是不相伯仲。
比起聂家拥有的多地矿脉和皇家坑场, 冯家的手伸得更远,矿产林地湖泊出产等等, 据说有几个上明面的黑坑场也掺过一脚, 只论手中掌握资源真是强压他人一头。
有利益就有争端,凡是能叫出得声名的贵族,彼此之间多少有些不对付。
但在舞会这种场合,谁都不会把那些俗事摆出来,所有人都满带着笑容, 展现出自己最迷人的风貌, 和旁人亲热得仿若一家。
聂家二夫人穿着华贵黑裙款款登上阶梯, 同样一身亮钻衣袍的冯夫人出来迎。
两人站在台上亲热寒暄, 后面上来的夫人们连近前都不敢, 隔着几级台阶陪笑。
“母亲若是能来就好了,她最爱这种场合。听说年轻时, 也进过舞会”徐清茹看见太太们花团锦簇站在台阶大灯下,浑身上下珠光宝气耀成一片,满眼羡慕。
孟昕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那些太太站位阶层分明, 隔这么远都能听出奉承假笑,实在辛苦。
不过每个人生长环境不同,在徐清茹眼中这就是能望得到最好的生活,她自然不会去唱什么反调。
“还有多久能进去”孟昕问。
“快了吧。”
徐清茹可惜道“要是早点出门就好了,我们的马车会排在前面一点。”
她们算来得早的了,前面不过排着十几辆马车, 后面长长一条才叫可怕,有许多女孩不顾矜持探出身子,都想把前头热闹场面看得清楚些。
二夫人进去,孟昕觉得后头没什么好瞧的靠回椅背,徐清茹却更兴奋了,前后马车中传出的议论声也更大。
“少爷们来了”
徐清茹忍不住摇晃孟昕,“你快看呀。”
刚刚还只是把窗帘打开条小缝,现在个个车窗大开,从后面望过去前头马车两侧全是脑袋。
徐清茹也要往外够,孟昕又把人拉回来,“根本看不见。”
“我看得见我要看看聂家的墨少爷,听说长得特别像二夫人,顶顶好看”徐清茹实在矜持不下来,兴奋得一蹦一蹦地。
上两次去的都是小型舞会,有名望的贵族只来了两三位,还都是年纪大的老头子。
像今天这样齐的宾客,怕只有照光节那几日盛宴才有。
以徐清茹的身份,哪里能收到照光节宴会邀请,想近距离看看年龄相仿的贵少爷们,只有今天。
前后车的女孩子都是这样想的,这片面积极大的驻车场仿若天然的扩音器,将这些喧哗一阵阵扩散出去。
排在长长队尾后部的一部铁车熄着灯,窗帘紧闭,和前后几辆坐满了兴奋男女的铁车格格不入。
“吵。”
后座男人捏着眉心,一手搭在身侧银箱上,烦躁靠向椅背。
“若是跟在二夫人车后,这会儿已经进去了。”副驾赵伯也觉得吵,不好直接抱怨,就跟了这么句牢骚。
“城少爷,要不要亮灯”司机询问。
“就这样慢慢跟。前头都让了太显眼,不好。”
赵伯知道聂城想法,替他做了决定,聂城不置可否,手指在一旁药箱轻点,又将其推开。
“箱子,今天不带了。”他说。
“那怎么能行。”
聂城松松制服领口,“今天药够了。”
车窗帘布轻薄,壁上挂灯暖黄光线透进,落在半敞领口内修长脖颈上,衬着他低沉声线暧昧莫名。
赵伯眼光跟那些常受他清朗面容迷惑的少女们不同,他只看得到颈下隐约透出的针痕,一老脸皱起很是心疼,“针剂少用,量大不是好事。”
“总不能在舞会上晕倒,又落了聂家颜面。二夫人今日不是在吗”
“所以带着药箱,不舒服再补。”
“病秧子。”
聂城微微一笑,将那些人在背后暗骂的词吐了出来,惹得赵伯眉头倒立。
“谁敢这么说,不削了他舌头。”
话说出口才知道错了,见聂城面色冷下来,赵伯赶紧打圆场,“这种事您自然是不会做的,墨少爷跋扈,背后骂他的更多”
这话说得也不甚巧妙,等于直接认了有不少人暗地里嚼聂城舌根。
“我是不能,不是不想。”
聂城闭上眼,“好不容易积蓄的一点力量,都叫他们撬了。我还是病着好,起码什么都有聂大顾着,他们也不敢随便向我下手。”
说来自己也觉得有理,他拍拍箱子,“那还是带上吧,专找个人捧着,都瞧得见。”
车队慢慢往前挪,等到了后面这批车时,门前迎的人也换了一拨。
有身份的人早已进了舞场,被挤到后头的这些人虽也照规矩来,但总归少了份慎重。
“请出示邀请函。”
这辆没亮灯的铁车不是什么高档货,把手上还有些微锈迹,查验邀请函的人都懒得弯身去接,直接敲敲车窗示意递出。
后窗轻启,修长手指夹着烫金邀请函送出,车内黑洞洞地,看不清面孔。
虽然邀请函上烫了金,但身份这种东西并不代表财力,顶着高贵头衔的落魄贵族在北街用脚捞,哪有精神个个都点头哈腰去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