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娇吓了一跳, 下意识拿另一本帐盖住面前这本,等孟昕迅速退开,才发现自己反应过激。
“吓到你了, 我这人胆小。”她笑起来。
“是我不懂规矩。”
孟昕倒不是不懂规矩,前世这样的帐本她经手不知多少, 不管是公帐还是黑帐, 都属于机密是不许给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看的。
不过秦娇手上这本,封面上都没贴着标。
既然没有红标没有黑标,那就是随便扔着都行的,看去了也不要紧,没人会在这种本子上记什么重要信息。
而且坑底能认字的人实在太少, 帐本多是数字, 会算数的更是寥寥可数, 在她接手前很多帐都是随便摆着, 经过的人想看也看不懂。
“这是我婶子叫我帮记的帐, 她的平日花销还有一些人情往来都在这上面。这个月马上就过了,得拢一下, 她催我呢。”
秦娇也想过来了,这种女人家的简单帐目又不是秦德的黑帐,没什么怕的必要。
笑着解释了一句安孟昕的心, 又讶异地问“你认字还识数”
孟昕点头, “会一点。”
知道孟昕是站在课堂外偷学到的这些本事,秦娇佩服得不得了。
“我要是有你这个上进心,还来我二伯这儿混日子我早跟总区长干事了,那可威风八面,谁见我不低个头”不过这也就是想想,总区长能认识她是哪根葱。
“只可惜你只是偷偷学的, 总不如系统上课会的多,不然也能调个这样的岗给你,坐着舒舒服服地,不用上去遭罪。”
“上去挺有意思,我喜欢热闹。好多店好多人,还能见着贵族。”
秦娇笑着摇头,“时间久了你就知道还是地底好,那些贵族看着风光,其实日子过得也不安稳。你不是在那儿住了一夜吗你看有人敢出去吗我们坑底就不一样了,随便你什么时候在外头走,都不带怕的”
秦娇显然对自己处境极其满意,听孟昕提到贵族什么的,一点都不觉得羡慕。
“你当然好了,有秦区长这个二伯罩,五区人人敬着。上去是人下人,还得向贵族低头,真没什么意思。”孟昕知道秦娇想法,顺着说。
秦娇就喜欢孟昕这剔透劲,简直被挠到了痒处。
“想上去的都是在发梦,觉得自己在下头受了搓磨,可上去难道就能做贵族了真是笑死人。”
秦娇说完又左右看看,“这话我就跟你说说,上头的事是不许外传的。要是有人问你,你说好就行了。”
“知道的。”
孟昕已经明白为什么跟车组的人必须封口,不能把上面见到的事情往下面传了。
上去这两个字,对于底层来说已经是一种精神支撑。
坑底多劳工多懦弱,就靠着这点信念活,哪怕受了委屈哪怕遭遇不公,也能依靠这信念迸发出极大的工作力量。
他们图的,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上去。
活做得好升了二级工,地位便高一等,再往上走,就是三级。
分区区长也不是一天成为区长的,大家都眼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向上晋升,不论是能力还是关系总归有个盼头。
到了天花板总区长的位置,就能拥有传闻中进入上城做贵族的通行证。
所有人都知道总区长三年一换,换下来的区长都出去了,他们当上了贵族,享用着无尽的荣华富贵。
这只是其中一条最光鲜的路,还有许多低等工种靠各种技能评比拿到奖励的例子,近十年来据说有二三百人获得了这样的捷径,去到了外面。
“什么贵族什么荣华富贵,就是换到其它少与外界流通的层区养老去了。三年油水够他们下半辈子生活。多少年都是这样安排,也没人敢说个不字,做到顶又怎样,还不是贵族底下一条狗。”
至于什么技能评比,秦娇就不用跟孟昕解释了。
孟昕身上因暴晒过日光受损的肌肤,都充分说明了贱民根本不适合在上头行走。
得了奖励的人去了哪里,到现在都是个迷。
就算真有放人上去的奖励,谁敢接
出去露个头不哭爹骂娘滚回来,她秦娇就不姓秦好吧。
孟昕被秦娇夸张动作逗笑了。
“所以老老实实呆在下头,有好吃的多吃点,能存私产就存些,如果能再找个相好的处着,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秦娇语重心长。
“你知道上城为什么不许夜里出行吗”孟昕借着她心情好,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秦娇欲言又止,似乎这个也是需要隐瞒的事情,但想想孟昕以后总要跟车上去,时间久了也会知道,也就不掖着了。
“病毒”孟昕挑眉。
“不然为什么贵族需要注射那么多针剂你在教城也没少用吧都是因为夜晚空气中充满了病毒,特别是夜里,那毒跟活的一样往人身上钻。”
秦娇搓搓胳膊,“我在二伯那儿看到过上面传下来的时报,上头因为这个死亡的不在少数,那些本身就存有基因缺陷的贵族甚至比平民更容易感染,所以他们晚上是绝不出来的”
说这些秦娇又忍不住显摆,“地底就不一样了,天然就能抵抗那些致命菌,就算有少量漏掉的,也能靠前期注射的针剂抵挡。所以还是地底好,只要小心些,根本不用担心感染。”
唠叨完这些事,秦娇才记起来自己帐还是一团糟。
“哎,你会看帐,那你帮我算算吧要是你能算出来,咱们就能快点走了。”她拉住孟昕摇晃。
这点简单帐目用不了几分钟就能解决,不过孟昕捏着笔头学秦娇模样,很算了半天才得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