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过了,孟昕才知道后怕。
身体脱力疲软,精力消耗巨大,能拉原花出来,全凭一口气。
若当时无力支持,说不定真会被砸死在机器下。
能做到却退缩不前,事后总会后悔,这是多年得来的经验。
当时情况,容不得犹豫。
孟昕低垂着头,忽地轻笑。
死了,是不是又一个轮回好像妖怪。
另一只握紧的拳头松开,两颗拇指粗生锈螺丝滚落。
贵人一句话,叫所有人都在注视她。
这个动作,吸引了视线。
原来没死。
原来真是她卸了螺丝,搞坏了机器
“提上去,扔了”向荣生喝道。
有人冲过来,揪住孟昕后颈衣裳,她瘦小的身体摇晃着,毫无抵抗。
“我没有”她终于出声,“不卸掉,整个会倒。你们找人去看。”
声音虽弱,语出坚定。
“胡说八道什么”
“你去看看。”
聂城懒懒抬手,松散向前一指,身边人令行禁止,箭步而出。
向荣生抬起欲踹的脚悬在空中,硬是没跺下来。
没人敢笑。
或者说,没人敢在那位少爷面前,生出除了敬畏以外,任何不矩的想法。
他随意靠在那里,腿上搭了块黑毛毯子,手抚在上头,黑衬着玉色,越显苍白。
都看得出这人病弱,毫无攻击力。
可身边立着的几位护卫,浑身上下透出肃杀气息,余光扫来,似被刀片削剐。
他们站位严密,风吹不进,少爷裹在里头,凤凰蛋一般护着。
谁敢亵渎
被指出去的那位,显然极懂工事,敲击数下,又检查机架偏倒方位,很快回转。
伏耳低语,聂城点点头,“看来她做的挺好。”
没人敢答话,向荣生脸色数变,正想开口说点什么,那位少爷又抬手虚按,将他的话压下去。
“收拾一下吧,是机器老旧了。”
他举指一旋,立刻有人推转轮椅,背过身向外去。
话音远远抛来,“会应急,以后就让她检修,好过用些蠢货。”
寥寥几句,激出的反应远超向荣生预料。
有人自发开始清理,有人围到机器边归整散落零件,大家都动起来,将向荣生和几个心腹晾在中央。
他还没说话呢,这些人就动了
向荣生腮帮子咬痛,想破头都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摊子,那小子几句话就撬动了,还敢随意指派工作,保他要当垃圾一样扔出去的人
“城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有人低语。
其他几人莫名惶恐,都看着向荣生,“区长,城少爷说,说机器老旧”
向荣生心咯噔一下,强作镇静,“环境潮湿本来机械就难保养,难道还能像新的一样不成废话”
“可,去年不是才换了”
向荣生眼睛一鼓,都不敢说话,可心提起来,怎么也落不下去。
小曼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她有哪里做得不对
提一天的零件,胳膊被勒青,拧螺丝搓得皮都快破
同天上任的二级维修工被撤,换了个手熟的人,她的位置也不明不白叫孟昕顶了,找向荣生理论居然又吃了两个巴掌,回宿舍脸肿得不能看,捂被子里一晚上火烫。
孟昕坏的事,锅居然扣她头上
好处全叫这贱人得了
要是孟昕这会儿在宿舍,她非把这两耳巴子狠狠还回去不可
“还没醒”刚进来的人问。
“快了吧。要不,弄醒”
说着从架上端了瓷碗,想把水往铺上女孩脸上浇,只手抬起来一半,就被一把按了下去。
“你疯了”
“不就是写供词的还动不得”男人被按得一愣,着恼道。
“别说了,这女孩有人保,真动不得。等吧”
“怎么回事”
孟昕醒了有一会,身体疲累并不想动,等这二人聊起来,听得饶有兴味。
她跟那位少爷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是成天想着往他身边凑,千百女孩中出头的一个。
犯了错不挨罚,反得了工位,区长屁都不敢放,少爷厉害。
虽然不是二级工,但享用二级工待遇,她要换宿舍了。
透消息的人似乎是个百事通,什么事都能说道一点,但追着根子问,他又哽住。
总之,孟昕知道现在自己是个不太好得罪的人。
这就行了。
孟昕慢慢坐起,趿鞋时发出点动静,吓那两人一跳。
人醒了,例行录供。
事情怎么出的,做了什么导致的结果,要由当事人录份正经的口供,机器坏了上头追究事件,全要呈上去。
没问两句原花就醒了,她浑身酸痛根本直不起身,孟昕发觉了,要了水去喂。
“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