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郡主这便没去,在这帐里又呆了一气,只觉无趣,便自个儿出了帐篷去。想着不如自己在军营里逛逛,也就随处看去了。这么在帐篷间走逛,最后就走到了女人们的帐篷前。还隔了一些距离,看着几个女子在帐篷前坐着做针线,有说有笑的。
她目光最后定在一个女子身上,弹墨绸裙,都是最寻常的衣服。只那张脸,在阳光下覆了一层光芒,美得不像话。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挑,眉梢弯弯,梨涡浅浅。髻侧插一枝红宝石金钗,坠下两点流苏,简单明艳。
忽而那女子转过头来,瞧见了她,四目相对。隔了一段距离,两人似乎都在一瞬间看到了彼此眼睛里别样的东西。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到可怕,只稍一眼,就能看出未曾知道过的东西。
成安郡主迈动步子,朝她走过去,到她面前的时候,其他女人也都停止了说话。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姜黎嘴角的笑意还留些许,回她,“阿离。”
成安郡主目光不转,“是这里的营妓”
姜黎点头,“是。”
她们没有见过,姜黎以前进宫的次数不多,去了也都是陪着她的姑姑五皇妃。因为五殿下和三殿下面和心不和,都是在皇上面前装样子,所以五皇妃也不与三皇妃有多少接触。但从她的眼神里,姜黎猜出来她是成安郡主。而成安郡主,猜出来她和沈翼的关系不一般。这帐前坐着的女人,只有她一个显得独特。这种独特
不是生得漂亮这么简单,而是让她的心里产生了不安宁。
成安郡主没有再说话,把目光从姜黎脸上移开,又看了看四周,便转身去了。她在心里记下了姜黎的脸,也记下了姜黎的名字。
与此同时,沈翼在寿王的帮助下也已经压下了闹事的士兵,和寿王正离开训练场。寿王不知道士兵们为何闹事,但在过程中已经大体了解清楚。这会儿掸掸自己的袖子,问沈翼,“原来好好的,为何突然重新整顿你这样不行,他们吃亏,自然要闹。”
沈翼叹气,“是末将急功近利了,您也知道,皇上是因为腻了朝中文臣们的絮叨,瞧着末将是外头刚回来的,因为新鲜,所以召了末将两回,也来军营里散过心。末将就想抓着这个机会,重新整顿军队,让皇上看出我也是可用之才。那阵新鲜劲过去了,也能因为我的能力而把我留在身边。便整了这一出,结果还是能力不足,就出了今天的事情,让王爷见笑了。”
寿王看他一眼,“你这么整下去,怕是整个军队都要散。想要升官掌权,还得拿军功说事。人心不齐,就没有前程可言。想单凭皇上的宠信在朝中立足,确实不容易。”
“正是这理了。”沈翼脸上有些自怨,“前儿我求皇上把我的兵都编入禁军,他瞧不上了,说我的兵不行,他不答应。我就说啦,您上回来我军营,不是瞧比武瞧得甚是欢喜么他老人家说,那是寻乐子的,赏东西也是为了开心。为了补偿我呢,就给我大哥提去了御前当差,唉要不,我也不这么紧赶着练兵。”
寿王笑笑,“你莫这么急,你这才到哪里,只能算个毛头小子。你在外面打几回仗,守了一年多的关,就想各样的好事,太心急了些。”
沈翼还是叹气,“就是还年轻,什么都想不周全。瞧今儿闹的,我这心里现在还堵。”
寿王抬手拍拍他的肩,“慢慢来,谁不是熬个二十三十年才成个人物的你瞧那内阁里头,哪个阁臣不是五六十看着他们,就不该着急。”
“是是是。”沈翼连声应是,“谢殿下提点。”
再说几句
便把军队里这场闹剧说完了,又回到主帐里,坐下吃茶说话。寿王眼下没有再呆的心思,说两句便起了身要走。这会儿成安郡主也回来了,跟在他后头出帐。出了帐篷走两步的时候,她忽拉住寿王的袖子,看着他道“父王,女儿想求您个事儿。”
寿王这便定了定步子,瞧着她道“不是说好了,今儿带你来这里散心,你凡事都乖乖的。这回又要求什么,过分的父王可不答应你。”
成安郡主笑笑,“小事儿,就是想问沈将军要个人。”
沈翼听这话自也看向她,便又听她继续说“沈将军这里的营妓,叫阿离。我才刚看到的,甚是喜欢,想带回府上。不知道,沈将军能不能送给我”
沈翼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话来,这也没什么可商量的,自然拱手行礼,“郡主殿下恕罪,末将不能把人送给你。”
“为什么”成安郡主声音发尖,“不过一个贱籍的妓女,你要是舍不得,我给你钱就是。要多少,明儿就叫家里的奴才搬过来。”
沈翼还是毅然道“阿离虽身份低贱,但是末将的人。不怕郡主殿下笑话,军营里这么多女子当中,数她最得末将欢心。公主若是喜欢别的,末将倒是可以考虑相送,这个不成,末将无法割爱。您若不明白,可以问问王爷,能得一体贴的爱妾,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寿王听这话忽笑起来,说沈翼,“你还是个情种。”
“没办法。”沈翼直剌剌道“不为美色所动之人,毕竟少数。”说罢了又看向成安郡主,道“等哪一日末将腻了她,自当送到郡主府上。”
成安郡主生气,哼一声便转身去了。这就留下寿王和沈翼说话,不过还是寒暄。瞧着成安郡主听不到他们说话了,这又聊起女人的事情来。沈翼也便与他大谈特谈,直把自己说成是深谙其中大小妙处的人,最后不忘贴合一下自身实际,说“我随我爹,只觉得娶了媳妇拖累,再快活两年,我才乐意娶妻。”
寿王哈哈笑,“那是你把女人都想成母老虎了,不知道娶妻的妙处。”
这样说话说到军营外,
目送寿王上车,他才冷下脸,抬手按一下笑僵的嘴角,回军营里去。
那边儿寿王上了车,一尽看成安郡主脸色了。成安郡主气鼓着脸,最终也没忍住,跟寿王说“父王为什么不帮我”
“君子不夺人所爱。”寿王说得倒正气。
成安郡主便越发生气,一直到王府气也没消了。原本今日寿王答应带她去军营散心她还十分高兴,哪知又弄了一肚气回去。回去也不敢跟寿王妃说这事儿,只得回到自己房中拿奴才出气。顶个苹果站在柱子边让她飞刀那都是小把戏。划伤奴才脸的,这也都算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却说寿王原还怀疑沈翼是不是个人物,今儿往他军营里一去,只是觉得生出了那一点心思都算想多了抬举他了。他在书房歇下,不过一会儿,便有谋臣来见他。
寿王谋臣里最得他信任,是薛平昌。这会儿来的,也就是这个薛平昌。进了书房向他行礼,不需更多的客套言辞,便问他“怎么样”
寿王端着茶杯子在手里转,“小人物,不足道。”
“确定”薛平昌看着他。
寿王从椅背上直起身子来,“确定。能得父皇宠信,大约就是走了好运。军队整得一盘散沙,刚巧今儿本王过去就看见了,闹得那动静,只差把天捅了。不是本王帮着,怕都压不下来。没瞧出来有什么突出的本事,对女人倒是有不浅的见解,沉迷女色。瑶儿亲自开了口的,问他要个营里的妓女,他说什么也不给。有点眼力见的,不该讨好瑶儿讨好我一个妓女而已。不沉稳,心气浮躁,本王能断言,他就是个头脑简单的武夫。”
薛平昌默声片刻,“那看来是我们太小心了。”
寿王把手里的茶杯搁下来,“本王早说你心思太重,凭他一个回来京城不久,军队并不精良,并一点根基也没有的人能搅出水花,那是做梦。连男人先成家后立业的道理都不懂的人,只能是莽夫。他说的话也好笑,说要再快活两年再娶妻。与他说话确实有乐子,父皇老了,好他这口不奇怪。还有他父亲和他大哥都在宫里当差,那才是真正的草包。鸡窝里,飞不出凤凰来。”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太累了 不二更 么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