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女红与厨艺,陆莳兰样样都是顶尖的,尤其是骑术,已压过宋情在一众姑娘居首。善奈出身师罗国,别说对骑术,对驯马也是最拿手的,有她加入过后,骑术就成了她与陆莳兰的比拼。
众位小姑娘都为两人来助威,当然是为陆莳兰鼓气的更多,正当众人对两人精湛的骑术看得如痴如醉时,陆莳兰骑着的马却突然发狂,往林中疾冲而去,且想将背上的少女给甩下去。
还好陆莳兰也学了些拳脚功夫,主动弃马,翻身跃下。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受了些轻伤。
陆莳兰落地时,正好有一蓬树枝朝她的脸扫来,她反应极快,侧首时抬手一挡,树枝便都抆过她的肩膀的背心,衣衫瞬间被撕裂,洇出血痕来。
陆莳兰感觉到身上火辣辣的痛,她伸手一摸,果然出血了。
白绣赶紧追过去,却见霍宁珘不知何时已赶到校场,且在她前面,抱起陆莳兰。
少女们都看到了霍宁珘,善奈更是将霍宁珘冰冷的神色看得清楚,手指微颤,低下了头。
霍宁珘没有看任何人,立即便带着陆莳兰回去,亲自查看了伤口,仔细清洁之后,就开始为她上药。
陆莳兰的胸房已发育出小小的隆起,对於这样的身体变化,她本来就觉得不好意思。更何况,现在是要面对甯珘哥哥。
衣衫被褪到腰间,陆莳兰双臂环抱在胸前,将光洁如玉的单薄后背留给霍宁珘。
对着这样还没有发育好的小女孩,霍甯珘当然不可能有别样心思,更何况,他看着陆莳兰雪白背上的那一条条红痕,眸色冷暗,哪里还有心情想别的。
暗绿的药膏一敷上去,更是疼,陆莳兰咬着牙,发出嘶的抽气声。
霍甯珘给女孩上完药,容夫人便亲自过来照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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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陆莳兰的伤还未痊癒,她就听说霍宁珘又带着三万精锐离开了霍家。
她便问王奚:「是蒙古人又来进犯了么?」
王奚便答:「姑娘,这次是蒙古攻打关中久久攻不下,换了个地方,欲从山西入关。山西总兵请求霍家派兵增援,并请求粮草的支助。七爷已亲自带兵前去增援。」
老国公过世后,霍牧恩成为霍家家主,众人对霍甯珘这些少爷们的称呼也变成了爷。
陆莳兰一听,担心极了,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果然,没过多久,前方就传回消息——说是七爷中了埋伏。山西总兵已背叛大干,与蒙古勾结。山西所谓的请求救援,根本就是专门针对七爷的埋伏。
这个消息简直让霍家上下人心惶惶,善奈听到这个消息,则是目光复杂,既似快意,又似极为痛苦,最终仍是流下眼泪。
而更快的,是蒙古孛儿勒残部与另外两部纠集组成的大军,借着霍宁珘带走霍家军精锐,声东击西,强攻霍家驻守的北关。
善奈知道,霍家支撑不了多久了,少了老国公,霍甯珩霍甯珘两兄弟也不在,霍家军士气可不高。
趁着夜色,善奈想要伪装在商队里离开时,却被守城士兵拦下,请她从马车里出来,她便看见城门下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正是霍宁珘。
「七弟……你怎么回来了?」善奈看着这个本该去往山西的少年,惊愕一瞬,恢复冷静。
「果然是你给陆莳兰的马匹动了手脚。」霍宁珘看着这个花姿媚色此刻却扮成中年妇人的少女,慢慢道:「善奈,你真以为你的手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要做细作,就不要产生感情,否则,只会令你露出破绽,一败涂地。」
善奈的脸色一白,道:「七弟在说什么,细作?我听不懂。」
霍宁珘唇角挑出讥诮:「从你前月开始与你被掳去孛儿勒当妃子的姐姐私下联系开始,我就知道你在两边打探消息。总之,无论最终是孛儿勒还是霍家战败,你都能稳立不败之地。」
善奈闻言,这才知道霍宁珘对她留意已久,怕是早就对她做的事了如指掌,知道辩解已无用,声音微微变得尖锐道:「都是因为你拒绝我,若你没有拒绝我,我就不会做细作报复你……」
霍宁珘笑意更讽刺,道:「还好拒绝了你,否则怎知你的本性如此,又怎能将计就计,利用你传递军情,将孛儿勒残部与部一网打尽。」
善奈这才真正怕了,她上前哀求霍宁珘:「小七,你念在我们过去的情分,原谅我……」
少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冷声朝一旁道:「带下去。」
善奈还要说话,已被霍宁珘的亲随捂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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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战争打了半个月,再次以霍家的取胜告终。
从霍宁珘派人捉了善奈那晚开始,霍家再也无人提起过她,就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因此次活捉孛儿勒大汗乌吉骀,霍宁珘很快接到圣旨,要他进京献俘。
霍宁珘率军离开那日,陆莳兰与容夫人站在城头送他。
容夫人看着小儿子坐在骏马之上,晨光为他年轻的面容晕上一层淡金,愈发显得英姿俊秀,既骄傲又忍不住牵挂。
前一世的乌吉骀是两年后才被杀掉,因此是没有献俘这事的。容夫人实则有些担心,进京后会发生些什么。
陆莳兰则紧握着手,指甲掐入了掌心,长大后的甯珘哥哥,与她总是聚少离多。她实在怀念自己刚到霍家的时候,每天几乎都可以看到他。
霍宁珘很快调转马头,策马离开。没有走出太远,他忽地又勒住马,回过头看了看城楼。
便看到老六霍宁瑧正站在陆莳兰身边,似乎是在安慰她,还给她递了手帕。而陆莳兰低着头,又隔得远,看不清神色。
霍宁珘心里像是被什么刺一下,他知道,小姑娘一定是哭了。
容夫人这时也去到陆莳兰身边,自己养大的女孩,她当然知道这姑娘爱笑不爱哭,看她眼泪流得无声,知道这是伤心极了,难免心疼。在她的记忆中,前世的陆莳兰也是不爱哭的,听宫人说,虽与皇上闹得厉害,却一次也没见陆姑娘哭过。
容夫人领着陆莳兰慢慢下了城楼,刚要回府去,便见到一道独自打马回来的身影,遮去她们眼前许多光亮。
正是霍宁珘。他看着陆莳兰微红的眼皮,话却是对着容夫人说的:「母亲,我想带莳兰一道上京。」
容夫人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不由笑道:「也好,带莳兰回京里看看,也回陆家看看。白绣,快去给姑娘简单收拾一下。」
「上来。」霍宁珘朝仍怔在一旁的小姑娘伸出手。
陆莳兰看着不远处少年的手,很快就笑了。她将自己的手交到对方掌中,被他轻轻一拽,就被带上马,坐进霍宁珘怀里。
霍甯珘在孛儿勒汗国的时候,是加入暗卫才进入皇宫的,总是一个人,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时时刻刻都提防着被人识破和杀戮,在黑暗的环境待久了,见多了生死,也见多了背叛,一颗心越来越冷硬,也渐渐抗拒感情被他人主宰的感觉。
可是,回到霍家,再次到这个女孩的时候,还是舍不得看她稍微露出一点委屈。
「哥哥,以后你去打仗,也带着我好不好?」陆莳兰扬起头:「我想扮成男孩子,做你的亲随兵。」
「那可不成。」霍宁珘笑了笑,慢慢道:「别扮男孩子,我给莳兰做了很多好看的裙子,还要慢慢穿给我看。」
陆莳兰小归小,却也听得懂穿给哥哥看是什么意思,顿时红着脸靠近少年怀里,不再说话。
霍宁珘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乌发,从今以后,他会好好守着他的小姑娘长大。
他们经过的地方叫做韶光岭,春天到来,韶光岭桃花盛放,春风更是吹得花瓣漫天飞舞,如粉雪簌簌。霍甯珘与陆莳兰共乘一骑,行在其中,含笑晏晏,实是人面桃花,灼灼相照。
白绣指挥载着陆莳兰行李的马车赶路,眼见这时快要追上两人,却是生生叫慢,生怕惊扰到这对小儿女。
一直到数年之后,这对依偎在一起少年少女成为帝后,白绣成为宫中地位最高的姑姑,想起韶光岭这一幕,依然是她此生能忆起最美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