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慢慢入夏了,到了中午就有些闷热了,吴娇娘喝了一口徐如春送来的绿豆汤,甜丝丝的,想来徐大娘子特意叫人放了糖,仔细的喝了个精光。
她被赶出去的最后几年,别说是喝到甜绿豆汤了,就是一口饱饭也吃不上,在病痛和饥饿中了却了残生。
苏家不仅是背信弃义,更是自私凉薄到极致。
吴娇娘一开始自然没想到张升,那时候只是觉得,一刻也不想待在苏家了,想要尽快离去,这几日在绣坊住下,白日里做活儿,晚上睡得也是极为舒服。
说起来当真是有些好笑,在苏家八年,一直都睡在厨房里,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把稻草铺在下面,在铺上铺盖就睡了,早上卷起来,放在一角,下面的稻草当做柴烧了,如此反复。
到了绣坊之后,徐大娘子却给她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桌椅睡床都是旧物,但却是她睡过得到最好的地方了。
苏母不过是把她当做奴婢罢了,她前世怎么就没看透
日子安稳了,心情也平静了下来,她就想起许多前世的事情来,比如张升这个人 苏春和倒也有本事,但是在朝中这有本事的人多了,他又如何爬上首辅的位置因为他有个好岳丈,那位王小姐的父亲乃是被称为秦岭先儒之家的王家人。
王家这几年虽然渐渐不如以往,但是其人脉和以往积累的人情却是不少,成了苏春和最大的助力。
张升和苏春和却完全不同,他也出身贫寒,父亲是个屠夫,早年间一边帮着父亲卖猪肉,一边读书,性子果敢,敢作敢当,更是嫉恶如仇,清廉明志。
喜欢他的人几乎是推崇至极,甚至不惜为他舍出命来,不喜欢他的人照样也是恨他至极,觉得太过刚正不阿,不给旁人留活路。
张升一生未娶,后来积劳成疾,不到四十就病故了。
当时她还伺候着苏母,为了这件事,苏春和还特意回来过,她偶然间听到两个人说悄悄话,这才知道,原来张升之前伤了身子,不能人道,不想耽误旁的女子,这才一直没娶,想想倒是个真君子。
她算了算时间,那件事正应该是发生在今年下半年。
苏家不是好相与的人家,当时她甘愿为妾,在苏家的掌控之中,自然不足为虑,但是现在呢苏春和要做官,自然要名声,之前的童养媳却在外做绣娘,传出去总是不好,要是有仇家故意生事,找苏春和的把柄,到时候还不知道如何对她不利。
更不要说她和苏家之间的恩怨。
吴娇娘想的很清楚,她帮着张升免了祸事,如果能 嫁给张升为妻,这时候的张升,日子过的困苦,无人愿意把女儿嫁过去。
屋内有一面铜镜,之前刚刚被徐大娘子拿去磨过,特意给她摆在屋里,徐大娘子笑着说道,“正是如花的年纪,如何能没有铜镜”还送了她一盒子胭脂。
她一转头就看到镜中的自己,这时候的她还年轻,才二八的年华,虽然因为常年劳作,晒的黑了些,但五官却是极为出众,柳眉凤眼,笑起来温柔沉静,十分的秀美。
她想着以后在屋内做活儿,再买些面脂来擦,好好养一养,总是不差的,倒也不会让张升嫌弃。
而且张升此人,一言九鼎,信守承诺,要真是能嫁过去 倒是比苏春和那等,趋炎附势之的小人可靠。
只不过这会让她要先把这手上的活儿做出来,想着等着忙过这一阵再去。
一转眼到了月底,苏春和荣归故里,连县太爷都给惊动了,摆了三日的流水席,很是威风了一阵,只不过和前世一般,走的时候把苏母留在了祁阳县。
这件事还是徐如春来告诉她的。
“娇娘,当真是没想到,那苏母丁氏当初那么得意,一副儿子中了举,自己也是举人的娘了,顿时眼高于顶的,都不用正眼看人,这会儿却是灰溜溜的被儿子留在了县里。”徐如春说起这件事,一副出了一口恶气的模样,“该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般嫌贫爱富,背信弃义,早晚也会报应在她身上。”
吴娇娘其实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苏老爷十年未归,那是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在外头有了人,正是王家旁支的女子,不然也不会给儿子找到这门亲事。
那王氏是虽然是妾,但是因为有王家这个娘家,在外面跟正牌夫人一般的,王家一切都要听她做主。
苏母丁氏一开始自然不知道,但是后来也就默认了这件事,大抵这世上,所有的母亲都能为孩子忍下所有的苦楚吧。
为了让儿子攀附王家,为了儿子的前程,丁氏可以纵容苏父悔婚,甚至可以忍受寂寞,一个人在乡下过了一辈子。
但是她可以自己忍下所有,却凭什么让她也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