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域忽得脸色一红,实在有些不习惯说方才的话。
“你再说一遍”陈思敏咬唇。
“有病”赵文域转身,“照顾好女儿,给女儿说,我隔两月回来举高高。”
陈思敏破涕为笑。
只是没想到赵文域忽然折回,四目相视,大眼儿瞪小眼儿,赵文域上前,抱起陈思敏狠狠嘬了一口。
然后才出了殿中。
陈思敏有些懵,而后,又笑了出来。
有人的性子就是这样的
“阿缪,父皇很快就回来了”寝宫里,陈思敏摸了摸女儿的脸,小公主睡得很香。
女儿和赵文域生得很像。
陈思敏笑了笑,希望有人不要逞能受伤
棠钰已经在宁静台内呆了四日,四日内,文广一共来了三次。
文广除了告诉她外面的消息,陈倏的消息,便是给她送吃食,还有同她说起宫中的事
文广小心谨慎,每次来的时间都不会太久,也不会次次都来,但是他信得过的人来,都会唤棠钰一声姑姑。
棠钰会意。
等到第四日的时候,文广有些紧张,“姑姑,再撑两日,我们会送姑姑出宫,都是早前信得过的人,姑姑别担心。”
棠钰颔首。
屋外脚步声传来,文广退开,好似刚放下手中的餐食,低头往外退出时,却见一身玄色的龙袍赤舄,文广心中一惊。
但周遭都是禁军和内侍,他没办法久留在屋中,文广整个人颤了颤。
遭了
文广眼中微红,心中既怕出事,又想着要快些送姑姑出宫去
等不到后日了
文广握住浮尘的手都在打抖,尽量让自己平静,文广脑海中飞速转动着,当下离开了此处,要快
屋中,棠钰看向叶澜之。
叶澜之看了棠钰一眼,漫步上前,“棠钰”
棠钰隐在袖间的双手握紧,还是平静开口,“陛下。”
叶澜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不怕朕”
棠钰知晓这样的话,不应是最好的。
叶澜之笑,“我之前一直在想,长允娶的人是谁也觉得棠钰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我让他们去打听,有人回来告诉我说,当初长允入京,废后找过一个宫女到驿馆试婚,好像查来查去,这桩事知晓的人少之又少,最后查到说,去长允这里试婚的宫女叫棠钰”
棠钰脸色煞白。
叶澜之又笑了笑,“当初我还好奇,他犯不上假戏真做才是,真是为了和我一道起事,连戏都做足了全套,但后来这个宫女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原来是去敬平侯府,他娶了你”
叶澜之继续看她,“你知道我早前怎么想的吗”
棠钰攥紧指尖,没有应声。
叶澜之道,“我想过去父留子,所以支开过长允,但是听说他夫人剩下了一个女儿,我在想,受不住这份家业啊,与其拱手将万州让给旁人,还不如暂时在长允手中放一放,结果,他生的是一个儿子”
叶澜之笑,“棠钰,太奶奶教你的是吗”
棠钰避过他目光。
叶澜之轻笑,“陈倏一定给你说起我们几个亲如兄弟,也一起在太奶奶跟前长大,但是太奶奶喜欢他们三人,不喜欢我的事吧”
他也根本不期许她回答,像是自言自语,“我也不喜欢太奶奶她眼光太毒,看我也总是带了偏颇,在她眼里,陈倏是好的,我是品性不好的,所以即便那个时候陈倏是个病秧子,但是太奶奶都愿意教他,而不是教我我做得好,太奶奶说我不折手段;我做不好,太奶奶说我心胸不宽广,反正,她说什么都是对,你应当同她相处过吧”
棠钰看他。
叶澜之轻“哦”了一声,“我怎么忘了,太奶奶的丧事还是你来操办的,你当然同太奶奶相处过,还相处得很好。不对,你应当同盛连旭,袁柳,陆冕诚都相处都很好。”
棠钰惊讶,他对万州和丰州的事了如指掌
叶澜之起身,一步步上前。
棠钰慢慢退后,但再退就是床榻
棠钰站住。
叶澜之伸手,捏起她下巴,“我早些想起来就好了,陈倏从小到大,一直心心念念一个姑娘,就叫棠钰。小时候,在他家中被灭门,他走投无路,投奔早前家中旧臣的时候,遇到的未婚妻,他们当时被人追杀,跑到山中,他发着烧,冻得发抖,是棠钰一直守着他,陪他度过了最难的时候他那时候当我如兄长,时常在我跟前提起你,我怎么就忘了这一出呢”
棠钰下巴挪不开。
叶澜之笑,“早知如此,要挟他就简单得多了,何必去父留子,何必大费周章,将你留在宫中就好了,陈倏这个人重情义,当初要是想起来,把你留在宫里,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倒也不用仍由他把万州做到今日这个地步,称君侯,更想不到他还会放了赵文域让如今三分天下真是糊涂”
叶澜之捏得更紧,“他这么喜欢你,你一出事,他就不惜带兵北上。其实陈倏心中应该很清楚,再多几年时间给他,他的根基要远比眼下深得多,那时候不说对付我,就算对我,对付赵文域,他都容易得多。但是他害怕,害怕你死了,所以只有将我逼上绝路,借此来换你性命。”
叶澜之隐晦看她,“你猜我会不会放你回去”
棠钰下颚吃痛,叶澜之心中快意,“他要是兴师动众逼宫,我也认了,那他也要认,见到你的时候,他承不承担得起后果;他要是想要你活着,那就要带够筹码”
叶澜之另一只手抚上她腰间,轻声道,“他应当想的到,他害怕才会带够筹码,我做什么,他才会害怕,一直害怕”
棠钰心惊,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叶澜之另一只手也抚上她。
棠钰冷静道,“我见过大嫂”
叶澜之猛地怔住。
棠钰心中砰砰跳着,她方才一直冷静听着,没猜错。
叶澜之提了每一个人,但唯独没有提起一个人。
他是刻意避开了一个人。
棠钰想起当初大嫂到万州的时候。
她听大嫂和陈倏说起过叶澜之。
叶澜之早前身无凭借的时候,是大嫂陪着他,他们有少年时的情谊,后来叶澜之也是因为安北的缘故,才能得了安北守军的拥护,才能登基为帝。
叶澜之是个极其有野心,有欲望的人,他可以为达目的,不惜牺牲所有。但大嫂说起年少时,说他也有真心实意的时候。
后来陈倏让大嫂回安北,叶澜之没有阻拦。
叶澜之唯一还念得旧情,应当就是自己的发妻。
果然,棠钰言罢,叶澜之眼中有怒意,有羞愧,有愤恨,还有各种复杂情绪参杂在一处。
叶澜之脸色阴沉。
棠钰从袖袋中取出那枚扳指。
叶澜之脸色瞬间煞白,“怎么会在你这里”
棠钰没有出声。
叶澜之脸色越渐难看,目光一直看向那么扳指,似是想起什么久远,挣扎,痛苦,又历久弥新的事。
叶澜之松开她,摔门出了屋中。
棠钰脚下一软,捏紧手中的扳指,这枚扳指帮她逃过一次,但不会有第二次。
叶澜之的用心恶毒,她不敢想象,陈倏会怎么样。
她也终于知晓为什么文广说陈倏已经带兵北上,就快兵临城下
棠钰攥紧指尖,叶澜之了解陈倏,但又不了解陈倏。
棠钰放下那枚扳指,已经没有用了,棠钰取下头上的簪子,握在手中。
半夜,屋外声响传来,棠钰睡不实,忽然便醒。
屋门打开,屋外是文广和另外几个宫女,文广的声音道,“陛下吩咐,让给夫人更衣,你们几个跟我进来。”
棠钰不敢出声。
文广阖上门,几个宫女上前,“姑姑”
棠钰认得都是她早前带过的宫女,之前离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文广道,“姑姑没事吧”
棠钰摇头,“没事。”
文广点头,“不耽误了,姑姑和敏燕换衣裳。”
棠钰诧异。
文广道,“姑姑,沿路都交待好了,会有人接应,姑姑,您稍后跟着我就是。”
棠钰很快换了衣裳,眸间都是眼泪,“我走了,你们”
敏燕已换好她的衣裳,“姑姑在宫中于敏燕有恩,敏燕的哥哥也因为侯爷的缘故留了性命,敏燕无以为报,姑姑好走。”
棠钰眼眶红了,“我会记得的,敏燕。”
文广将茶盏交到敏燕手中,一面朝棠钰道,“姑姑,千万别露破绽。”
棠钰跟在他身后,文广朝敏燕点头。
敏燕当即砸了茶盏。
文广带了众人跪下,“夫人息怒,奴才们马上滚”
守在屋外的禁军当即开门,都第一时间看向敏燕,敏燕的背影本就和棠钰像,文广才让她来的,当即,有禁军皱眉,文广低声道,“都快出去不怕责罚吗”
几个宫女一道混出去。
有禁军想多看,另一个禁军道,“别惹事儿。”
其余几个禁军遂作罢。
文广离开时,看向那个禁军,禁军微微颔首。
文广领了几人快步出了宁静台。
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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