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卖伞的老板各种眼神闪躲、言辞闪烁,不过障城本来就处处充满不对劲,言卿也没怎么怀疑。长命锁是用金子做成的,反面雕刻着麒麟,正面写着“长命百岁”四个字,外表非常普通。
他走在临仙城的街上,把它举着对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从临仙城到障城要走水路,谢识衣和言卿对此处都不陌生,但是两百年后,这里天翻地覆,障河明显冷清了不少。当年竹筏大船往来不绝,现在湖面上都没什么人了。还是他跟一个旁边钓鱼的大爷讨价还价无数次,大爷才答应送他们过去。
言卿上船后,马上好奇去问划船的大爷“这障城里最近是出了什么事吗怎么水上的渡船少了那么多。”
“障城几十年前就没什么人去了。”大爷划着浆,看他给的钱多才好心道“我说你们两个小娃娃去哪里不好去障城干什么。障城近些年,进去的人没几个出来的。尤其是女娃,去一个消失一个。”
言卿愣住“啊人消失那么多,那官府都不管管吗。”
他记忆里障城在人间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城,治安管理都不错,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大爷闻言脸皮颤抖了下,使了个眼色给言卿,一脸欲言又止。
言卿若有所思,神秘兮兮问道“我听闻障城城主极好女色,是不是去的女子都是被他强抢入府了。”
大爷手一抖差点把浆丢水里,气急败坏“你声音小点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言卿笑弯眼,安慰他“大爷您怕什么啊,我们在水上,这方圆几百里没一个人,谈的话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障城城主一介凡人,还能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大爷翻白眼“你就知道障城城主是凡人了”
言卿“我听说当年障城五家被屠杀后,现在障城里面都是凡人了啊。”
大爷看他像看个小年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看障城城主十有八九是修士。要知道,楚国官府都不敢管障城的事,失踪了那么多人屁都不吭。”
言卿说“官府不敢管,仙人台不管吗”
仙人台是上重天设立在人间的机构,用以诛杀修为强大的魔种。
大爷脸皮都颤了颤,说“小娃娃,障城城主的来历不简单,我劝你送完东西就赶紧出来,不要在里面多待,呆的越久越容易出事。”
言卿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微笑“大爷,你的意思是,仙人台也管不了障城”
仙人台在人间无视皇权,能让仙人台都处理不了,只有一个理由障城城主背后是上重天。
大爷“”
大爷跟他说话真是折寿,目光一瞥安安静静坐在船尾的谢识衣,立刻转移话题“哎哟,你朋友是不是身体不太好,我看那小娃脸色白的,要不你带他进船篷里坐着”
言卿听到关于谢识衣的事,立马乖乖地闭上嘴,不再刨根问底。看着那青色衣衫的少年转身离去,大爷默默给自己捏了把汗,心想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话都敢说。
船桨探入湖面,震起涟漪层层。
天空中有飞鸟掠翅而过,浮光跃金,碧水如镜照得山色空明。这艘船就是艘普通的渔船,船头刚好够他俩一坐一站,谢识衣雪色的衣袍即便是在潮湿腐朽的船边,依旧仿渡清辉般一尘不染。
言卿嫌站着不方便,也和谢识衣一起坐了下来。他坐在另一边,跟谢识衣看向一个方向。
障城的方向。
他们当初离开障城的时候,河上各种船只往来,人群太过拥挤,所以也没人看出这是从今名动一时的天之骄子。转眼百年,倥偬一梦。
言卿勾起唇角,伸出手在谢识衣面前挥了挥“你不会是在怀念以前吧。”
谢识衣视线自重峦叠嶂的青山中收回,看向言卿,说道“障城外有阵法。”
言卿“啊”
谢识衣说“我看不清里面到底在发生什么。”
居然连谢识衣的神识都无法探测,言卿皱起眉来,跟他说了刚刚他和船夫的对话“我打听到这些年来去往障城的人都有去无回,尤其是女子。之前虞心调查说障城城主好色,你说那些女子的失踪会不会和他有关。”
谢识衣轻声重复“好色吗不全是。”
言卿听完他的话,也点了下头“确实,有去无回的不只有女子,而且失踪的女子,老少都有。”去往障城的女子不光有年轻的,也有幼女和老妪,全全失踪,就不能单指向好色了。
言卿嘀咕“你说秦家到底把障城当做一个什么地方呢。”
谢识衣听到他的话,语气淡若飞雪,漆黑冰冷的眼眸隔着山水审视向那座常年雨中的城市,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地道“我觉得,这可能是秦家在人间的四百八十寺。”
四百八十寺
言卿一愣。
电光石火间,言卿抬头,道“那在你原来的计划里,你会怎么处理障城。”
谢识衣抬眸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言卿凭自己对谢识衣了解,说道“你应该会直接封锁障城吧,必要时刻,屠城也不是没可能。”
说完言卿自己笑出声来,他道“幺幺,你明明就不是一个心系天下的人,当初为什么会当上仙盟盟主。”就像在回春派紫霄秘境中,谢识衣的到来本就不是为了所谓伸张正义主持公平一样,他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谢识衣没有否认,神色不变,冷静说“言卿,仙盟盟主并不需要心思天下,这个身份设立出来,本身就是用于杀戮的。”
言卿轻描淡写反问“杀人杀多了不会迷失自我吗”这世间那么多欲望,杀戮是最易让人疯魔的,没有之一。
谢识衣闻言轻轻笑了下,平静道“嗯,所以他不能由坏人当,也不能由好人当。”
言卿愣了片刻,在这个生而为魔的时代,仙盟的概念,他不能用之前的任何概念去定义。谢识衣这句话是对的,仙盟盟主,不能让坏人当,也不能让好人当。
言卿笑笑,心中有些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