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潇潇“”
言卿的一句话让他如被雷劈,整个人僵在原地,单薄瘦弱的身躯颤抖,通红的眼眶还含着泪,我见犹怜。
白潇潇感觉舌头都在打结,轻轻开口“我”
天枢又开始头痛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言卿拎起在地上睡觉的不得志,笑道“让小师弟好好解释吧。我有点困了,这里人太多,我重新找个屋子睡。”
他现在练气三层的修为,基本上就是个凡人。
在场的人只能傻眼看着他离开。
言卿手腕上几缕细细的红线坠下,青衣墨发,风姿天成。他手里还拿着只鸟,在灯火葳蕤间垂眸,似笑非笑地看了白潇潇一眼。
白潇潇只觉得那一眼让灵魂冻结。
言卿走出门就松了手。
不得志飞到他的肩膀上“大晚上的不睡觉,你要去哪里”
外面已经是晚上,皓月当空,回春派上空的樊笼大阵光泽冰蓝,地上的桃花粉末碎着寒光,晶莹剔透。
仙盟的人镇守四方。他们一袭黑衣,只有衣袍边缘有一层浅浅的红线勾出莲花轮廓,隐匿黑暗中,挺拔冷酷,像是一柄只知杀戮的兵器。
从天枢那里了解完仙盟后,言卿现在也完全理解了这种冷酷。
仙盟在修真界的地位,凌驾于九宗三家上,拥有不容置喙的生杀之权,霄玉殿那层层铺陈的台阶下,不知道闪烁着多少豺狼虎豹贪婪的目光。
言卿道“带你去看你的老仇人”
“谁”
“紫霄。”
不得志“”
不得志大怒“不本座不要本座不要再看那个糟老头子”
言卿对他在留仙洲的事颇为好奇了,出声问道“你是怎么被紫霄捉到的。”
不得志说起这个郁闷“那天晚上我在家里饿了,就出门去找吃的,然后在湖边抓到一只凤凰当晚饭。我刚把凤凰带回了家后,紫霄老贼就杀上门了。”
它说着来气,翅膀狠狠的拍言卿的肩膀“然后这个畜生上我家门抢我凤凰还把老子关了起来。”
言卿问道“紫霄把你关起来做什么”
紫霄是为捉拿凤凰魔种去的,不得志现在就是只还没长大的蝙蝠,也没杀过人,就只会吃,按理来说,紫霄不会对付它。
不得志委屈巴巴说“不知道。紫霄老贼说我长得不像个好东西。就算现在不为恶,以后也会为恶。”
“”
言卿偏头看了不得志一眼。
见它黑不溜秋的身躯、奇奇怪怪的翅膀、红色眼睛,和两个竖起的耳朵。
言卿说“这理由竟然还挺有道理。”
如果不是结完契后发现它整只鸟又憨又蠢。
第一眼是真觉得不像个好东西。
不得志“啥意思”
但说完让它生气的遭遇,马上开始吹牛“不过本座怎么可能让他给关住,笑死。我变成草,偷偷溜了出去。隐忍一年,终于大仇得报”
它说完,正打算把自己在幽牢里的威风添油加醋说一遍,忽然想起最后耻辱的结局,一下子萎了,愤怒地用牙齿咬言卿的头发。
言卿凉凉说“你敢弄断我一根头发,我就把你烤了。”
不得志“”
“呸”地吐出了嘴里的头发。
言卿往后山走的时候,整个仙盟的人都在看他。眼神跟刀片似的刮身上,宛如酷刑。但是没有一个人喊住他,也没人出手做什么。一众天赋异禀的大乘期修士们,选择沉默。
不得志红眼珠小心翼翼地瞅那些人。它家在留仙洲,见识浅薄,知道也就只有九宗,对于仙盟一知半解。
“那些人看起来像是想杀我们。”
言卿小声说“嗯。”
不得志“你到底要去干什么”
言卿“调查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得志“”
言卿一个人来到了那晚的后山,这里早就成了一片废墟。
山石崩塌、幽牢毁灭,紫霄的骸骨也在与凤凰魔种的最后的对抗中灰飞烟灭。
如今幽牢废弃的荒土上方,出现一个秘境来。
紫色的入口灵气汹涌盘旋,卷着金雷银电、澎湃汹涌,挂在空中像是一块高悬的镜子。
这大概就是紫霄渡劫失败留下的洞虚秘境了。
洞虚期的修士能够破开虚空修行,若是身死道消,则体内的所有灵气就会破体而出,浓聚在那块虚空里,形成秘境。
秘境里不仅有修士的灵气,还有修士一生的爱恨牵挂,内心深处化为执念的记忆,会渗入秘境的每一个角落。
洞虚秘境难寻。毕竟这种修为的大佬,放眼上重天也找不出几位。
言卿刚重生,直接见识了上重天实力最顶尖的那部分人,也不知道他的运气是好是坏。
“你要进去”不得志虽然不知道这块紫色镜子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对危险天生敏锐,惊得浑身的毛都竖起“我靠,你不要带着老子去送死”
言卿笑了下,道“放心,我进不去的。”
言卿伸出手,想去碰那紫色秘境的入口,结果刚碰到,果然,冰冷的雪霜就已经在他的指尖凝结,如置身数九寒冬、冰天雪地。
他瞬息之间就收回来手。
指尖被裹了一层淡淡的霜,苍白剔透,但是言卿并不觉得美。
因为这冰不是结在皮肤表面的,是真真切切连着你的筋骨血液一起凝结,仿佛一把剑横生在皮肤下。
多一秒,就会毙命。
言卿摸着自己的手指,抬头看着这面紫色秘境,完全在意料之中,叹口气说“你看,不可能进去的。”
“我单知道谢识衣住的地方不会让任何人踏足,没想他去的地方也不让任何人进。”
简直是谨慎洁癖到了变态的地步。
现如今,除非是秘境的主人紫霄亲自前来,不然不可能打开。
不得志耷拉翅膀“回去吧,本座困了。”
言卿左右看了看,说“不,再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不得志死命拽着他的头发“别想了你想搞清楚我什么事,你问,我什么都跟你说”
言卿悲悯地看着这只傻鸟“我想问的,你肯定自己的都不知道。”
惊鸿殿。
“事、事情就是这样子。”白潇潇细白的手指不安地卷着衣衫,低下头睫毛颤抖得厉害“紫霄前辈给我的令牌,就这样被燕卿少爷抢了过去。我,我不知道那是忘情宗的令牌,也不知道燕卿少爷会向忘情宗提出这样无理的请求,抱歉,都都是我的错。”
他的话说完,整个殿内鸦雀无声。
衡白倚在窗边,白眼翻到天上道“我只当燕卿是个挟恩图报的无耻小人,没想到还是个抢别人功劳的骗子。呵呵呵,果然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天枢只觉得头痛欲裂,扶着脑袋直摇头。
回春派的宗主和怀虚现在都恨不得把白潇潇的嘴撕了天大的喜事你现在过来多什么嘴
宗主面目狰狞怒斥“白潇潇”
天枢长叹一声,出声制止他“诶诶,别凶小娃娃啊。”
其实紫霄身死,在忘情宗并不算什么大事,忘情宗作为天下第一宗,宗门内最不缺的就是强者和天才。
修士本就是在无常里求有常,生死枯荣皆为命数。加上紫霄常年在外游历,与宗门之间感情淡薄。
如果不是那块令牌,他们甚至不会过来。
令牌承自宗门上古道祖,正是因为道祖有令,才赋予了那块令牌那么高的地位。
拿着这块令牌,可以向忘情宗提出任意一个请求。
可以说,重点是“令牌”,而不是紫霄。
修真界讲究因果和缘分,既然最后是燕卿拿着令牌找上门,那么燕卿就是令牌的主人。
天枢看着那小娃娃眼里的泪光,扶额叹息。他是大乘修士,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怎么可能不理解这个少年现在的心情。少年虽然嘴上说着“都怪我”,实际上对燕卿充满委屈嫉妒,眼里流露的每一分恶意,都被天枢看得心明如镜。但是他对着小娃娃,还是充满怜爱的。少年人嘛,有点小情绪小心思很正常。
天枢和善地招招手“来,小娃娃,坐我身边来。”
白潇潇眼睛红鼻子红,抽泣了声,想要起身,发现燕见水担忧地握着他的手。愣了愣,还是挣脱开,走了过去。
天枢柔声问道“是你救了紫霄。”
白潇潇嗫嚅道“嗯。”
天枢点头“不错,是个心地善良的后生。”
白潇潇暗中眼波微闪,小心翼翼开口“那前辈,燕卿,和渡微仙尊的婚事。”
天枢叹息一声,道“取消不了的。我知道此事荒谬,但这是道祖留下的规矩。他既然已经拿着令牌上门提出要求,那这婚事我们就必须答应。”
白潇潇豁然出声“凭什么”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马上重新颤抖瑟缩着身体,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凭什么,他燕卿何德何能,能配得上渡微仙尊。我只是替紫霄前辈感到不值,他留下那令牌给我,估计也没料到会被人抢走,还提出这种这种荒谬的要求。”
衡白在窗边又翻了个大白眼
还替紫霄不值令牌不是你轻而易举就给别人的吗他不像天枢,老好人看谁都是小娃娃。他年轻气盛,青云榜留名,只觉得这破破烂烂的回春派找不到一个让他顺眼的。呵,一时间比较不出谁更讨厌。
白潇潇越哭越委屈“都怪我,都怪我不好,是我没守好前辈留下的令牌,被燕卿小少爷抢了过去。可燕卿小少爷他根本不是忘情宗的恩人啊,他也没有救下紫霄前辈。相反,他一点都不善良。渡微仙尊若是知道,怎么可能会答应这桩婚事。”
天枢“”
完了,他又觉得头晕了。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小娃娃解释。
恩人只是忘情宗的客套话罢了。
紫霄不关键,恩情不关键。
关键的是令牌令牌令牌
没有令牌,纵然是你让紫霄起死回生,那也只是紫霄的因果,跟忘情宗没有一丝关系。
至于渡微答不答应这桩婚事
呵呵呵呵,那就不是任何人可以操心的事了。
不过天枢毕竟是个大善人,安慰道“好了小娃你别哭了。这事我回去会禀报掌门的。我看你也委屈,不如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回忘情宗吧。”
白潇潇一下子眼泪止住了,怯怯道“跟你们一起回忘情宗”
“对。”天枢点头,心想他都凑成了渡微的婚事,获赏一座峰顺便带回一个人应该没关系吧。
白潇潇“那燕卿”
天枢都不知道他怎么还在纠结这件事,无可奈何道“这是道祖的命令,令牌已经生效,是不可能取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