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070(1 / 2)

你不是第一个,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从秦跃口中说出的这句话,直白无情地揭开了蒙在真相上的薄纱,没有留一点余地, 去让人曲解为它意这几年来, 在秦桑栀身边来来去去的、有几分漂亮姿色的少年们, 青璃, 周涧春等身无所长之人, 之所以能得到她的青睐, 全部, 都是因为眼前的秦跃。

包括他裴渡在内, 也只不过是秦桑栀对心爱的人求而不得, 退而求其次的一个慰藉品。

温柔包容、对他予取予求的秦桑栀, 她双眼的落点, 从一开始,就不是他。而是在透过他的面容, 看着他此生最深恶痛绝的、恨不得一刀一刀凌迟的董邵离的亲儿子

森寒冬夜,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裴渡僵直地盯着秦跃,眸中凶光翻滚, 指骨捏紧,发出了轻微的“咔咔”响。

“说这些, 也没有别的意思, 只不过是想提醒你,做好本分, 少想一些有的没的。”秦跃的唇畔缭绕着一团白烟,望向裴渡的双眼,在平静之余,还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怜悯“桑桑身边有哪些人, 我都知道。到目前为止,你是所有人里长得最像我的一个,大概不会那么快被她厌倦吧。”

这段话,无疑含有贬低的成分在秦跃的眼里,裴渡和那些为了钱与权势贴上桑洱、出来卖身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说罢,秦跃拢了拢漆黑的狐裘,转身离开。

可还未走远,他的身后,一道少年的声音破空传来“秦家主说这些话,是在同情我吗但我怎么更加同情你呢。”

“”

秦跃停住了步伐,冷冷地回过头。

大雪纷扬,裴渡的发梢、眉毛都凝结了雪霜,衣衫也湿了一片,本应是很冷的,他却在微笑。泛着幽光的眼珠与森白的小虎牙,令他看起来像是一只不怀好意的恶鬼“听起来,姐姐以前和秦家主的关系很亲密嘛。我记性有点不好,那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来着两年前三年前”

在腌臜的市井长大,裴渡见人见鬼多了,早就练出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岂是能一直任人奚落、处于劣势也完全不反击的性子。

此刻的这些话,全是他凭借本能反击的。

却很不巧,一字不漏地,都戳刺中了秦跃的心窝。

果然,秦跃脸上淡然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

裴渡摸了摸下巴,故作思考,忽然,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恍然大悟道“今个儿是正月初一,那应该算是第四年了吧。这分开的时间也真够久的。秦家主,你看我有算错吗”

“”

裴渡慢条斯理道“其实我有一点不太明白。按道理,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想接近他的么怎么你俩闹掰以后,姐姐好像一次都没有主动回来过好像在她眼里,这座府里住着一个她避之不及的瘟神”

秦跃的神色猛地变了“你”

裴渡适时地退后了一步,笑盈盈地说“好了,不说了,姐姐喝醉了,还在马车上等我。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秦家主的提点。我回去之后,一定会用心陪着姐姐,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裴渡刻意在“伺候得舒舒服服”几个字上加了重音。无端地,让这句话染上了几分淫靡的艳色。

最后抛下这句话,裴渡不再久留,飞快地退走了。

从中庭走到府门,得绕过数道曲折的回廊。等走到了已经看不到秦跃的身影、四周也没人的地方,裴渡那副仿佛占了上风的自若脸色,就碎裂了。

在月影下,少年深呼吸着,一张俊脸,阴鸷到了可怖的程度。

惊怒、屈辱、恶心、遭到愚弄后想杀人的难堪,与一丝难以言说的妒意,在他身体里翻江倒海,刷刷地刺着耳膜。

其实,裴渡心底真正的念头,和他刚才为了刺激秦跃而说的话,是截然相反的。

裴渡知道,秦桑栀这个人,每逢喜欢点什么,都会主动靠近,一掷千金地捧着对方。对青璃,周涧春,还有他,都是一样的。但对着秦跃,她却一反常态地避而不见,也不愿意多提以前的事。

这不是说明她不在意。而是反过来,恰好证明了秦跃在她心里的特殊性。

那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谁也无法翻越。

裴渡胸口起伏,眉宇笼着一团阴沉的煞气,脸色变幻几番。冷不丁地抬手,粗鲁又愤恨地扯下了自己的抹额。

暗淡的星芒下,那道手工编织的红绳沾了雪水,被染成了昏黑色,中间的圆玉泛着微光。

他知道,秦桑栀喜欢他的皮相,但这和从一开始就将他当成董邵离之子的赝品、还把她和秦跃的定情信物转手赠给他,是不一样的。

他居然还将这玩意儿当成了专门订给自己的礼物,戴在额头招摇过市

裴渡的五官微微狰狞,手背绽出了青筋。忽然抬手,将这玉石狠狠地掷向围墙。

然而,风太大了。被裹挟在其中的玉石,连着红绳,轻如鹅毛,没有撞到墙,而是落到了软绵绵的积雪上,还阴魂不散地滑了下来,撞上了他的靴子。

裴渡粗喘着气,直勾勾地盯着这块玉。

戾气与一股陌生的嫉恨,在他的肺腑间冲撞。

砸烂这块玉,再踩几脚,根本不足以泄掉他此刻的怒火。

他现在,恨不得走回头去,一刀一刀地剜碎了秦跃的嘴。

还有秦桑栀

他记得,自己在秦桑栀生日的时候,给她下了绝情蛊。

绝情蛊发作的条件有两个,一是必须对某个人充满爱意,爱意才会灌养身体里的蛊虫,使其长大。二是被心爱的人背叛。两股情绪并行,就可以诱得蛰伏的蛊虫发作,引起剧痛。

当年,他的母亲韩非衣吃下绝情蛊时,刚刚遭到董邵离的背叛,却又无法放弃对他的爱意,爱恨都浓烈到了极致。所以,蛊虫没有蛰伏期,几乎是在瞬间,身体就出现了剧痛。

而秦桑栀到目前为止还是好好的。如果她的心中还有秦跃,那只能说明,她和秦跃决裂、秦跃娶妻这两件事,对她来说,都不算是强烈的背叛。因而,没有达成绝情蛊发作的第二个条件。

偏偏,裴渡没办法控制秦跃继续触碰她的底线,以达成“背叛”的条件。

如果不想报复的计划落空,那就只能让秦桑栀重新爱上别人。由新的爱人,书写新的背叛。

爱人放弃她,另外娶妻,她不认为是背叛。那么,如果爱人杀了她养父,还准备对秦家斩草除根,甚至从第一天见面,就处心积虑,对她心怀歹意这总该是背叛了吧

诚然,这样的报复法,耗时长,又麻烦。换做平时,裴渡被这么耍了一通,大概就不会再有耐心玩下去了,直接杀了她便了事。

但现在,一想象到秦桑栀血溅三尺的画面,他竟发现,自己有些下不了手。

不,不对,他怎么可能下不了手。

他只是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她而已。

没人知道,在这短短的几息间,裴渡的心里闪过了多少混乱又矛盾的念头。

最终,他还是蹲了下来,捡起了雪地里的玉。

桑洱喝了酒,反应慢半拍,没能拦住裴渡,让他进去了。

心说拿个衣服,应该不是大问题吧,桑洱酒意上头,晕乎乎地眯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还不见裴渡回来,渐渐有点坐立不安了。

抬手掀起了马车帘儿的一角,外面的风雪还没停,甚至变得比刚才还大得多,不过掀开了一个角,就吹得人透心冷,雪粒直直地钻进了领口里。

虽说修仙之人的体温比较恒定,不惧寒冷,但如果被这么大的雪打湿衣服,还是够呛的。桑洱一闭眼,只好退了回来。

没多久,桑洱终于听见外面传来了响声。

下一瞬,裴渡掀开了帘子,一言不发地钻了进来。

和出去时相比,裴渡的头发、衣衫,都被打湿了大半,有霜雪滚落。

被他抱在怀中的狐裘大衣,倒是只湿了一角,远没有他本人那么狼狈。

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他的脸色和唇,都泛着一种瘆人而苍冷的森白色泽。湿哒哒的碎发沾成一缕缕,垂在额前。

桑洱酒都醒了,连忙将他拽了进来“你进去拿个衣服,怎么那么久呀”

“没找到路。”

桑洱一脸心疼地将狐裘大衣扯了过来,却不是自己披,而是盖在了裴渡的身上“湿成这样,是不是很冷呀”

裴渡拧了拧自己发尖上的水珠,吐出了一个字“冷。”

“那你进来一点。”桑洱听了,连忙往里坐了一点,后背贴上了马车后壁,拍了拍自己身边“过来里面,别在门边吹风了。”

突然,桑洱的脸畔却传来了响声,声音也一窒。

裴渡确实是靠了过来,但不是坐在她旁边,而是从前方欺近了她,伸出了一臂,抵住了马车壁,将她困在了这个角落。他的身上还披着那件狐裘,光线一遮蔽,这一狭窄的角落,刹那就暗了下去。桑洱莫名地抬眼,就感觉到唇上一温,被人堵住了嘴。

桑洱眼珠子一颤“”

这事儿发生得毫无征兆,裴渡将她抵在了马车内的一角,侧头在亲她。但与其说是吻,这更像是一头凶狠的小狼犬在吃人。

桑洱曲起腿,被困在在两臂间,动弹不得,感觉到对方的舌头重重地扫过她的唇缝,带着一丝狠劲儿,在吃她的嘴唇和舌头。因为有点生涩,所以一切行动,都无法预测,大胆得很。

对方湿漉漉的发丝划过她的眼皮,桑洱有点儿睁不开眼。而裴渡却全程都盯着她的表情。他的眼睛,在阳光下的时候,像浅色的琥珀。此时却浓黑得藏了一团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种情况,桑洱本来是很经验的身为舔狗,她应该很喜欢、很愿意被亲吻。但被侵略的感觉太浓了,桑洱眼皮直抖,溢出湿润的薄泪,发着抖,呼吸开始不规律。唇间似乎溢出了一点晶亮,下意识地,她咕咚了一下喉咙,才发现自己咽下了什么,脸不由烧了起来。

裴渡也终于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用大拇指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唇。

原来,这种事儿,主动和被动,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的嘴唇被碾得红通通的,眼底又湿漉漉,又惊又懵地直瞪着他。而他却相反,刚才堵在心口那一股气得想杀人的邪火,仿佛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心理刺激。

桑洱等呼吸缓了一点,推了他一下,恼道“你干什么啊”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就被捏住了。还被裴渡拿着,贴到了他的脸上。

他的脸依然没什么血色,但似乎比刚进来时暖了几分。

“取暖。姐姐刚才不是问我冷不冷么”黑暗里,裴渡皮笑肉不笑“现在不冷了。”

果然,这才是他应该选择的报复方法。

秦跃那厮,刚才不是把他比作出来卖的人,借此羞辱他么

好。

那他就干脆遂了秦跃的愿。

可以看出来,秦跃还是很在意秦桑栀。或者说,这两人,依然对彼此有感情。

秦跃似乎是笃定,只要自己愿意,秦桑栀就会抛下身边的所有人,优先回到他的身边。那是一副裴渡恨不得撕烂的自信嘴脸。

想和秦桑栀重归于好、和和美美做梦吧。

秦跃不是自诩自己是正主、别人都是他的替代品么

他就偏要让秦跃尝尝,从正主跌落成替代品的感觉。

从现在开始,他要将秦桑栀从秦跃手里抢过来,他要秦桑栀眼里只看到他一个人。

他要让秦跃看着他和秦桑栀亲近,却无计可施,夜不能寐。

再在最后,将被绝情蛊折磨得生不如死的秦桑栀弃之若履,将秦跃也剁烂了,一并踩进泥里。这样,才对得起这份奇耻大辱。

正月初一之后,秦跃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传出,风平浪静的。

桑洱就觉得,这家伙喝酒后突然抱着她胡说一通的插曲,应该算是过去了。

至于裴渡突然亲了她的事桑洱找不到解释。在画皮美人的副本里,这家伙被她碰到了嘴,明明是一副厌恶的表情,还咬她的嘴。没可能那么快就转性,还主动亲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