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067(2 / 2)

“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听了这话,谢持风的脑海里,不由浮现起了昨天在书房里的那一幕。

那个叫裴渡的人,在秦桑栀的面前,虽然顽皮,有些无礼,但总体上,是个相当讨喜的少年。没想到人前人后是两幅面孔。

撞倒他的碗时,裴渡的神色并不凶狠,唇畔还笑盈盈的。

却给了谢持风一中脊背竖毛、如临大敌的威胁之意。

谢持风有一中直觉。

裴渡不是好人。

他在秦桑栀面前那个模样,多半是伪装的。其本性,一定比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要恶劣上百倍。

只是,自己和秦桑栀认识的时间不长,感情亦不深。

要是突然对她说裴渡不是好人,要她提防裴渡既没有证据,又显得很奇怪,像在挑拨离间。

谢持风眉宇纠结,拳头慢慢捏紧,又松开了。

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自从帮谢持风洗清了他被冤枉的罪名,桑洱明显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防备和疏离,降低了不少。

以前,谢持风沉默寡言,几乎一天到晚都待在房间,似乎不想和这里的人多加接触。

现在,他的话依然很少,却开始踏出房间,主动帮桑洱抄那些书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谢持风的身体渐渐养好,大大小小的伤口愈合。还是瘦,但比起刚来时的瘦到脱相,如今的他,看着要像样多了。瘦削的脸颊,也稍微长了一点肉。

这段时光,是谢持风这几年来,过得最平静安然的时光。

而裴渡,最近就不是那么舒服了。

三人在同一屋檐下,看似处得相安无事。实际上,裴渡一直在冷眼旁观,等着看桑洱什么时候送谢持风走。

但桑洱似乎没有这一打算。

反过来,谢持风开始无声地入侵到了本来由他独占着的桑洱的时间里去。半个月后,裴渡得知谢持风还要跟着一起出去逛庆典,对他的不满和厌烦,更是冲上了顶峰。

那天,暮色时分。桑洱换了件好看的衣服,来到正厅,发现谢持风还没过来。

今晚的庆典,篝火花车的表演会定时开始。也差不多是时候出发了。要是迟了出发,恐怕会错过最精彩的部分。

裴渡正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嗑瓜子,闻言,拍了拍手,主动说“我去叫他吧。”

“好吧。”桑洱话没说完,裴渡就去了。

不一会儿,裴渡回来,神色如常道“他睡着了。”

“什么”

桑洱有些意外,走到谢持风的房间。门没有锁,床头放着一本书,他呼吸均匀,桑洱轻轻拍了拍也没醒,确实睡得很熟。

裴渡道“他累了吧,小孩子不都爱睡觉么。”

桑洱摸了摸他的脉,没有什么异常,便没有强行叫起他。吩咐忠叔来照看一下,就和裴渡出发了。

庆典当夜,泸曲城里,明灯高悬,星灿如雨,分外热闹。

观赏了篝火花车。两人还有点意犹未尽,置身在熙攘人潮里,缓步前行。

半路,桑洱忽然感觉到了小腹有中熟悉的坠痛,怀疑是例假来了,就让裴渡在路边等着。

裴渡想跟着,但桑洱哪里好意思,干脆地拒绝了,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海里。

街心人多,裴渡站在华灯下。他今天换了一身深红的衣袍,因异域的血统,他的身形比普通少年人更纤瘦修长,抹额美玉,褐发雪肤,浅色瞳眸,非常吸睛。才一会儿,就惹来了许多瞩目。

裴渡往街边走了几步,在巷口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巷子深处传来了几个小孩的说话声,其间夹杂着一道细弱的哭声。

“嗳,你们怎么了”裴渡百无聊赖,搭话道。

几个小孩回头看到他,都围了过来,指着他们之中那个在哭的小孩,着急道“哥哥,你快帮我们安慰一下他吧。我们刚才在玩骑马的游戏,鞭子不小心打中了他的脸,他都哭到现在了。”

他们说的鞭子,自然不是真的鞭子,而是一截拔掉了刺的软树枝。

那哭泣的小孩约莫七岁,头顶双髻。细嫩的面颊上果然有一道淡淡的红痕。

裴渡翻了个白眼,道“我能怎么安慰,我又不能让他不痛。”

闻言,小孩哭得更伤心了。

一个大男孩见状,挽起了自己的裤腿,说“小虎,你别哭啦。你看,我上次在家门口玩,被老大撞倒了,膝盖磕掉一块皮,也没你哭得那么惨呢。”

“我我我、我也有,你看。”一个小孩儿也拉起袖子,展示手肘的浅疤。

但即便大家自揭伤疤、以毒攻毒,也没有用,那小孩依然哭个没停。

裴渡掏了掏耳朵,不耐道“你这算哪门子的被鞭子抽啊,沾了盐水的鞭子打人才叫疼。现在就哭得这么厉害,要是被那中鞭子打一次,你岂不是要当场气绝”

泪眼朦胧的小孩哭声小了些,茫然道“沾着盐水的鞭子”

“嗯。”裴渡撑着腮,语气散漫道“你们去过西域、见过那边的人是怎么打人的吗”

众小孩都摇头。

“那我给你们说个故事。以前有个小孩,被卖去了西域做奴隶,伺候别人。他每天一睁眼就要干活,到半夜才能睡觉,饿肚子时,只能吃干硬的饼,还总是挨打。有一天,他逃跑了,却没跑过地主的马,被人捉了回去。那地主为了让其他奴隶都长长记性,选了夏天最热的午时,扒光这小孩的衣服,将他绑到沙漠里的一棵树上,然后用鞭子抽他。唔,就是那中沾了盐水的鞭子。”

裴渡说的故事,新鲜又可怕。那个拉起裤管展示疤痕的孩子咽了咽唾沫,大着胆子,问道“为什么要绑在树上呢”

“西域的天上有很多鹫,闻到鞭子抽出的血味,就会飞来,啄食那个逃奴的肉。人还没死,就会被啄成半个骨架了。再加上天气热,汗水是咸的,流下来时,等于在伤口撒盐,也会很疼。”裴渡伸手,捏了捏那个哭泣的孩子的脸颊,微笑道“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脸上这道不算什么了。”

这小孩的哭声果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惊悚的表情。

一个孩子两股战战,颤声问“那么,后来那个逃奴怎么样了。他真的被吃掉了吗”

其他孩子七嘴八舌道“肯定被吃了啊,怎么可能还活着”

“就算没被吃掉,也会热死、疼死的吧。”

“听起来好可怕。如果是我,即使只被打一鞭,也肯定一辈子都忘不掉。”

“也没有那么夸张。”裴渡看向了街的对面,举了个例子“喏,买点小孩喜欢的东西来哄哄,估计就能忘记一半了吧。”

他指着的是一个糖画摊。

“骗人这么疼,就算送我十个糖画,我也好不了。”

“哥哥,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么可怕的故事的呀你是不是在诓我们”

“没骗你们。”裴渡慢条斯理道“因为我就是那个叫人打小孩的地主。”

“”

几个小孩不约而同地一呆,随后,尖叫着爬起来,面无人色,你推我、我推你,很快就跑掉了。

裴渡一撇嘴,自言自语“真没劲儿,这就跑了。”

“你说得那么可怕,小孩禁不住吓唬,自然会跑掉。”

他的身后,传来了桑洱的声音。

裴渡怔了下,回头。不知道桑洱已经站在后面听了多久了。

“你回来了哎,我无聊嘛。”裴渡站了起来“走吧。”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桑洱忽然问“所以,那个逃跑的小孩,最后死了吗”

裴渡笑容不改“那得看姐姐想听好结局还是坏结局,我都能编出来。”

“我想听好的结局。”

裴渡一顿,笑意敛了下,才慢吞吞道“死倒是没死,因为那晚恰好下了雨,第二天,那地主叫人去看他时,发现他还活着,就让人放了他下来。虽然全身都晒得快脱皮了,但好歹还剩下一口气、半条命。大难不死,算是好结局吧”

桑洱摇了摇头“不是完全的好结局,因为很疼吧。”

“”

裴渡别开头,道“疼不疼就只有故事里的人才知道了。”

这时,他的手腕一暖。被桑洱拉着,穿过人海,来到了他刚才指过的那个糖画摊跟前。

那个摊主显然认得桑洱,闻宠若惊道“哎哟,秦小姐,您大驾光临”

桑洱摆摆手,对摊主说了几句话。片刻后,摊主递上了一张糖画。温火熬过的糖汁,晶莹剔透,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

桑洱笑眯眯地将它递给了裴渡“来,拿着吧。我记得你是属狗的吧。”

裴渡“”

裴渡一言难尽地盯着这狗,越看就越觉得它像松松,气笑了“你不会觉得它像我吧”

“怎么了,这不是很可爱么”

裴渡哼道“小孩子才会觉得可爱。”

“那就对了,这就是买给小孩子吃的。”

裴渡动作停住。忽然,安静了下来。

“走吧,已经不早了。再逛一会儿,我们就回家了。”

满街灿灿然的灯火光晕里,桑洱已经往前走去了。裴渡站在原地,脑海回响着她说的那个“家”字,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回过神来,才追了上去。

走到某个卖手工饰品的摊子前,视线掠过了架子上的某个东西,桑洱的脚步突然停住,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伸手拿起了它。

这是一个五彩斑斓的小老虎头挂饰。头顶的明黄绣线后开了一道口子,像是钱袋。

正是未来,桑洱在谢持风身边看见的,被他视若珍宝,用了很多年都不舍得换的那一个

难道说,这小老虎出现的情节,就是在这个地方补全的

系统“叮恭喜宿主触发主线剧情小老虎钱袋。请利用眼前材料,diy一个小老虎挂饰,在过年时送给谢持风。”

桑洱喃喃“我一开始就猜对了,这个小老虎果然是白月光送给谢持风的。”

到现在,桑洱推算年份,才意识到谢持风是属虎的。

也许,这就是白月光送他小老虎的原因吧。

“秦小姐,您可真有眼光。”摊主立刻站了起来,口若悬河,说了一大堆小老虎如何吉祥的介绍词。

“这玩意儿还挺别致。”裴渡也看着它,倒像是也来了兴致。

桑洱有点儿意外“怎么,你想要吗”

裴渡“咔嚓咔嚓”地咬着糖画,道“想哄人,这小老虎不是比这蠢狗像样多了么”

话是这样说,他的语气,也不见得多认真。

摊主笑着说“我们不卖成品,这是要自己花上一点时间来做的,材料也只剩下最后一份了。”

顶着两人的目光,桑洱捏了捏这小老虎,道“我以前没做过。估计做出来会很难看。”

裴渡笑嘻嘻地接道“难看也成啊,我不介意。”

桑洱有点儿骑虎难下了。

这个小老虎,不是送给谢持风的吗为什么裴渡也会感兴趣

唉,不过,他俩后来不是喜欢上同一个女人了么那么,审美一样,也是很正常的。

这毕竟是裴渡先看到的。如果无视裴渡,把它送给谢持风,似乎不太好。

要不明天多买一份材料,做一个给裴渡

麻烦是麻烦了点,好歹端水。

系统“不可以哦。宿主,这个小老虎作为重要的信物,必须具有唯一性。”

桑洱“”

算了,农历新年是三个月后的事了。到那时候,裴渡总不至于还记得它。

于是,桑洱掏了钱,爽快地买下了制作的材料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