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066(2 / 2)

裴渡蹲了下来,用手指揩了揩那些脚印,道“看,脚印有血,那小乞丐之前躲在了衣柜里,趁没人时才跑了的吧。”

“我也觉得是这样。”

裴渡本已收回了手,忽然,他似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什么,疑惑将手重新按回地上,片刻后,眉头一压,短促道“姐姐,有个大东西在靠近。”

话音刚落,桑洱就听见了一阵怪异的声音。悉索悉索的,像是某些光滑的东西拖曳过地板这是蛇鳞在摩擦地板、极快逼近的声音。

草,是郎千夜回来了

现在才出门,恐怕会和郎千夜撞个正着。这屋子里又没有什么完整的家具,唯一可以暂时藏身的,就是眼前的柜子。

裴渡意识到事情不对,眉毛微竖,正要拔剑。腰忽然被人紧紧勒住了。

“”

猝不及防下,身体失了衡,裴渡的肩胛骨“咚”地撞上了柜子里的木板。

下一瞬,桑洱手脚并用地挤了进来,反手关了柜门。

“你为什么”裴渡正要抗议,嘴唇就被一只手捂住了。

她的手心温香柔软,带了点潮意。裴渡蓦地一顿。

这柜门是歪斜的,无法紧闭,一线白光漏入,恰好照在了她耳垂的嫣红胎记上。

近在咫尺中,两人四目相对,桑洱做了三个字口型别出声。

就在这时,二人同时感觉到柜底往下一沉。或许是因为年久失修,这底板一下子承载了两个人的体重,猛地崩了一角,发出了难听的“咔嚓”声。本来两人还能面对面坐下,此时,身体不可控地朝着一侧滑去。裴渡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鼻唇似乎碾压到了某种绵软馨香的东西,蓦然一僵。

这柜子本来就不太牢靠,要是再乱动,整个底板都可能会烂掉。察觉到裴渡想爬起来,桑洱立刻搂住了少年的头,收紧臂弯,让他完全紧贴在自己怀里,不让他再乱动。

刚调整好姿势,外面的黑影就进来了。

透过门缝,桑洱看见,这个进来的身影,果然是郎千夜。

妖怪容颜不老。此时的郎千夜,妖力全盛,比后来的模样更美艳盛丽几分。

或许是为了方便行走,她此时的下身不是人腿,而是圆滚滚的蛇身。

瞥见这妖怪的全形,裴渡也明白了这玩意儿,确实不是现在的他们可以对付的。躲字诀才是上策。

有血腥味和雨声的掩盖,郎千夜并没有发现柜子里藏了人。不一会儿,桑洱就听见了慢条斯理的咀嚼声很显然,郎千夜是回来吃掉余下的尸首的心脏的。

在狭窄的衣柜中,桑洱连呼吸都不敢大口,睫毛轻轻细颤,转过头,窥视着外面的情况。

裴渡被她搂在怀里,压根无法动弹,一呼一吸间,满是少女肌肤细腻的香气。淋过雨后,二人的衣衫都湿了,贴着身体,潮湿而滚烫的感觉在发酵。

“”

裴渡盯着近在咫尺的那沾了水珠的白皙锁骨,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下,一语不发地垂下了眼,抿住唇。

在市井之地,多得是乱来的男女,做皮肉生意的暗娼到处都有。在他长大以后,在那些肮脏的角落,曾不止一次遇到图他的脸的人,凑过来勾引,暗示可以春宵一度。

秦桑栀最初救他的目的,大概也和那些人差不多。

但当那些人靠近他,挑逗他时,裴渡除了无趣和恶心,没多大感觉,心情不好时,甚至要杀了他们,才够解气。

可现在

裴渡的胸膛微一起伏,胸膛里仿佛有根痉挛的神经,扯着心脏,带来不为人知的刺激。他的耳垂沾上了薄红,不自在地想蜷起腿来,甚至生出了一丝憋屈和恼羞成怒。

这个人为什么非要把他摁在她怀里,摁在这种地方,还抱得那么紧,她是故意的吧

就是想看他出丑,想看他的笑话吧

桑洱并不知道裴渡的想法,发现他安静了一下,似乎又不安分地想起来,连忙加重了双臂的力气,暗示他不要动。

裴渡“”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郎千夜吃饱了离开,许久也没有回来的迹象。桑洱才慢慢松了口气,松开了手。

孰料,变故就在此时发生。这摇摇欲坠的柜子,撑到了现在,终于不行了。“咔嚓”一声,整个底板四条边同时裂开,轰然下落。

地上有一些尖锐的木刺,桑洱不假思索地用手给裴渡挡住,痛哼了一声,那些细碎的木刺避开了裴渡的脸,扎进了她的右手掌侧。

裴渡撑起身子,看见了她额角的冷汗,神色微变“你流血了。”

虽说是有点疼,不过,这是每一个舔狗都会做的事而已。桑洱嘴角扯了扯,摇头一笑“我不疼,没有伤到你才是最重要的。”

裴渡的眼底掠过一些不明的情绪,别开头,没吭声。

系统“叮,裴渡好感度上涨,实施总值40100。”

果然,即使裴渡再讨厌她,也不会讨厌被保护。

桑洱拔出木刺,简单地止了下血,起来道“不知道刚才那妖怪还会不会回来,趁现在,我们去找人吧。”

根据谢持风留下的脚印,桑洱判断他不会跑远。这次,终于没有再碰见什么波折了,两人在一处潮湿凹陷的树下坑洞里,找到了谢持风。

正如桑洱所料,谢持风深夜离城,走到此处,已是筋疲力竭。停在溪边,喝了点冷水,吃了两个水果,发现快下雨了,便来到了那破宅子躲雨、休息。谁知道,却好死不死地与郎千夜狭路相逢了。

郎千夜在别处杀了人,将那些猎物带到了此处,大快朵颐。谢持风慌忙藏进了衣柜里,趁郎千夜离开时逃跑了。但他本来就发着低热,又淋着雨,步履蹒跚,越走越慢,最终脱力,趴在了这里。

这个树坑只能容一个人进,桑洱躬身,爬了进去。

谢持风似乎已经脱力了,小脸惨白,气息浅促。

当桑洱接近他时,他慢慢睁开了眼,在雨幕里,辨认了她片刻,声音沙哑,喃喃道“是你”

“病都没好就折腾。”谢持风感觉到,对方温柔地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水和泥,声音有些无奈,却没有愠怒“你这么着急离开,是准备去哪里”

“”

谢持风的嘴唇微动,恍惚间似乎说了句什么,但连他自己也没辨认出来。

因为他答不出来。他早已经无处可去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诬赖你偷了钱的老板我先前叫了人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想听完真相、洗清冤屈再走吗”

谢持风的手指缩了缩,眼底浮起了不解、怀疑和希冀,还有一丝不知自己是不是烧糊涂了的混乱。

“走了,我们回去吧。”桑洱捂住了他的眼,挡住了溅落的泥水,道“既然你还没有想好去哪里,那就跟我回去慢慢想。等你病好了,想好了,再走也不迟。”

漫天雨水,谢持风意识昏沉,脆弱和疲倦瓦解了他的挣扎和抵抗。他趴在了自己发誓要逃离的这个人的背上,脸颊枕着她的肩,眼缝中,无声地渗出了一丝温热的液体。

在回去的路上,桑洱御着剑,却还是会时不时地侧头,和他说话。

那温暖的气息,带着他,离开了尸山血海与死亡的恐惧,回到了他如今仅剩的归处。

那雪白的耳垂上,艳红的印记,映在漫天青色的烟雨里,仿佛一抹见之不忘的朱砂痣。

这么一眼,他就记了好多年,再也无法忘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