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淋过雨,桑洱和裴渡衣衫上的水痕都还没干透,正好给人一种窘迫的感觉,更容易让人相信他们是遭贼的过路人了。
岑苑听了,果然没有怀疑,吩咐仆人给两人准备了一个房间,让他们好好休息。
也不知道周涧春现在被关到了哪里,情况如何。为了不让常家发现他们是冲着周涧春来的,桑洱只能装作不知道之前的风波,感激地说“多谢夫人。”
岑苑的管事给他们安排了一间位于后院西厢的房间,可能以为他们是一对。
这是一个品字状的院子,其中一个屋子里已经住了人。
桑洱和裴渡走进院子时,刚好与来者迎面碰上。
这是一个也就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容端正,身姿挺拔,自称叫叶泰河,也是一个借宿的过路人。
估计是随机的nc吧。多增加几个住客,可以丰满“常家经常让人借住”的细节桑洱心想,没怎么在意对方,点了点头,就进了房间。
这个房间十分宽敞,除了雕花木床,还有一张大得可以当单人床的长椅。
毕竟是未知危险的陌生地方,和裴渡待在同一个房间,遇事还能有个照应。所以,桑洱并未提出异议。
由于刚办过丧事,常府不可能再隆重宴客。到了饭点,管事命人端了晚餐进来,都是做得非常精致的菜肴。正好,端菜的还是白天那个开门的侍女。
裴渡坐在椅子上,手中揣着剩下的半包山楂糖,咯吱咯吱地吃着。
等小侍女放下了菜,桑洱忽然问“对了,冒昧问一下,我方才在府中看到了一些白事后的丧幡,这究竟是”
小侍女想起常鸿光死去时的可怕情景,微微一抖,低声说“因为我们家主前些日子得了急病,突然过世了。”
“原来如此。”桑洱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抹惊讶而惋惜的神色“所以,岑苑夫人今日去佛堂,就是为了这事吧。”
“嗯,夫人和家主成婚十载,感情非常深厚,她和两位姨娘都非常伤心,天天以泪洗面,还手抄经书。”小侍女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很快告退。
桑洱没有拦着她。正好,她也饿了,便招呼裴渡过来,一边动筷,一边低声说起了这些事。
“裴渡,你觉不觉岑苑怪怪的”桑洱拿起一块沾了芝麻的糕点,分析道“如果夫妻两人真的感情深厚,她看见丈夫在眼前暴毙,死相凄惨,难道就不想查明真相,抓住害死自己丈夫的真凶现在根本没有直接证据说明周涧春会妖术,就草率地给他定了罪。比起为夫报仇,更像在抓替死鬼,匆匆忙忙地盖棺定论。”
一般来说,越是着急给别人定罪的,就越可能是想撇清关系的真凶。
凶手会是岑苑么
她确实也挺美的,很符合画皮美人的称呼。
“还记不记得跛脚五说的话。”裴渡伸筷,夹了块豆腐“我看啊,常鸿光的死,未必是无妄之灾,说不定是他自找的。谁在报仇,还说不定呢。”
桑洱的心微微一动“怎么说”
“直觉。”裴渡掀起眼皮,微微一笑,露出小虎牙“我的直觉一向都挺准的。”
“那我和你的直觉一样。”桑洱被他的俏皮模样逗笑了,放下筷子,说“天黑后,我想在府中暗中搜查一下。”
硬碰硬,桑洱倒是不怕。问题是现在不知道周涧春在哪里,就和投鼠忌器一个道理。
到了深夜,府中灯火尽熄,十分寂静,也见不到什么人了。
桑洱和裴渡溜出了房间。
从西厢一出去,就是府中花园,花园中堆砌着假山和石池,上方架着回廊长桥。
忽然,裴渡瞥见了什么“桥上有人。”
原来,前方的桥上,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竟是今天早上见过一面的那位打扮妖媚的李姨娘,她朝着隐匿在黑暗中的一座建筑走去。
桑洱觉得那建筑的轮廓有点眼熟“那是什么地方”
裴渡眯眼,辨认了一下,说“是常鸿光的书房吧。今天进来时经过那处,我还记得。”
深更半夜,李姨娘去那边做什么
桑洱起了疑心,果断拉起裴渡,跟了上去。
李姨娘走得很快,双方距离又太远,在常鸿光的书房附近,两人就跟丢了。
人呢去哪里了
就在这时,书房后方的灌木丛里,忽然传来了一些细微的争执声。在短暂的寂静后,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啊”的惊惧尖叫,以及“咚”的撞墙声。
“那边”
桑洱迅速辨明了方向,绕到屋后。裴渡却拉住了她,藏到树后的阴影里,“嘘”了一声,示意先等等。
桑洱心脏微紧,看见灌木后方的那片地上,果然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女人。她的额头有撞伤的痕迹。书房外面的白墙上,也出现了一滩血迹。
从刚才的撞墙声,以及伤口的角度,都可以推断出,她应该是被人自后方偷袭,狠狠地推了一把,头撞上围墙了。
问题是,这位竟是那个气色很差、瘦巴巴的赵姨娘。
刚才被他们跟丢了的姿容艳丽的李姨娘,已经不见踪影了。
大半夜的,怎么一个二个都不睡觉,往这里来了
桑洱“”
安静的夜里,突然冒出的尖叫,很快就引来了人。
岑苑应该是刚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披头散发,赶了过来,看到地上的人,大吃一惊“快去叫大夫,看看赵姨娘怎么了。”
赵姨娘被人扶了起来,仆人给她捂住了额头的伤口。慢慢地,她转醒过来了。
四周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那个叫叶泰河的少年似乎也听见了动静,赶了过来。
桑洱见状,才拉过裴渡,混在人堆里,装作刚来的样子,上前搭话“常夫人,我们听见了一声尖叫,这是怎么回事赵姨娘怎么会在这里”
赵姨娘头晕目眩,喃喃着说“我我也不知道,当我醒来时,就发现自己站在了这里。还没转身,后面突然有人推了我一下,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
裴渡立刻捕捉到了一个怪异的词,眯了眯眼“醒来”
岑苑露出了一丝无奈又尴尬的神色,叹息了一声,说“实不相瞒,赵姨娘在三四年前生过一场病,自此就患上了神游病,偶尔会在深夜到处走,但自己却还是睡着的。”
梦游
这倒是解释了赵姨娘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最开始的李姨娘呢怎么不见了
难道推人的凶手和副本的boss都是李姨娘
她害人不成,畏罪潜逃了
如果这是真相,未免也太容易猜出来了,简直就是白给。这么简单的话,任务推理指数又怎么会被评为a级
还有,“推人”这种拙劣的害人法,也不像一个boss会有的。
桑洱“”
就在这时,桑洱感到手腕一紧,被人轻轻地用指甲刮了刮。
裴渡附在她耳边,轻声提醒“鞋底。”
桑洱领会到了意思,定睛看去。
赵姨娘嘤嘤低泣,被仆人馋了起来。几乎没人注意到,她的鞋底染了大滩血迹,还混杂着一些黄绿色的东西,仿佛是颜料,合在一起,呈现出了半干涸的状态。
桑洱的头皮登时窜过一阵轻微的麻意。
两人对视了一眼,悄然退出了人群。
赵姨娘的鞋底有血,嫌疑度顿时大涨。
但此处又有一个问题赵姨娘的相貌如此普通,似乎和画皮美人沾不上边儿。
在这混乱的一夜过去后,第二天清早,那位失踪的李姨娘,被人发现吊死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对于不明真相的人而言,这是一桩惨案。但在桑洱看来,却是给她排除了一个嫌疑人。
她和裴渡议论了一下,觉得常鸿光的书房有很多疑点,必须再趁夜探一探它。
于是,在第二天晚上,桑洱和裴渡再度避开了旁人,来到了常鸿光的书房前。
昨晚,赵姨娘在这里撞了头,今天早上,李姨娘又死了,夜晚更加没有人敢在这里游荡。整座建筑都笼罩在一片阴森幽深的黑暗中。大门外面上了一把锁,但这根本拦不住裴渡。他在窗户那儿捣鼓了几下,窗锁就被弄开了。
两人从窗户爬了进去。
因为不想让外面看见屋中有光透出,桑洱不敢点燃凤凰符,只能取出自己藏进乾坤袋里的长剑,以剑光照亮房间。
这间所谓的书房,书柜上已经没什么书籍了。屏风后倒有一张很大的木床,上方放了枕头,似乎有人会在这里休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过头、有些怪异的熏香味,仿佛是为了盖住什么别的气味一样。
“呿,什么玩意儿。”裴渡显然很厌恶这种气味,骂骂咧咧“真他妈难闻。”
桑洱也觉得闻多了就头昏脑涨,看到桌子上放了一个烛台,她走了过去。裴渡伸出手,轻轻揩了一下,说“蜡烛只剩半截,融了的还没干透,这房间一直有人在用。”
桑洱点头。
如果说这个副本有“案发地”,那十成十是和这里有关。
忽然间,她的剑光照过了一个地方。一个东西落入眼底,桑洱的头皮在轰然之间炸开了。
那是一张很长很沉的书桌。桌子上放着各色笔墨纸砚,后方摆了一个半人高的木桶。里头浸泡着一具尸首。
那是一个女人,两个眼睛已经成了血窟窿。正是白天时上吊死的李姨娘
难道说这就是画皮的“原料”未免也太渗人了。
就在这时,裴渡忽然脸色微变,看向门边,短促地说“有人在过来。”
桑洱环顾四周,果断将他拉到了屏风里,示意躲进床底。幸亏这床够大,挤下两个人也绰绰有余。而前方的雕花屏风底部又是镂空的,正好能看到来人的下摆。
桑洱以为会看到赵姨娘。谁知,来者绕着房子走了一圈,竟也挑了他们进来的那扇窗户,爬了进来。
桑洱“”
进来的竟然那个叫叶泰河的少年。
只见他在屋子里转了片刻,显然是捉妖经验不足,大大咧咧地燃起了一张凤凰符。
桑洱顿时明白,这位肯定也是装作过路人的修士。
很快,叶泰河也看到了那个木桶,吓得像尖叫鸡一样,大叫了一声,喘息声粗重了几分,还接连后退了几步。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三人同时听见,屋外传来了浅浅的说话声。
叶泰河慌忙熄灭了凤凰符,略一踌躇,大步往屏风后走来,似乎打算爬进床底躲一躲。
一掀起床帘儿,他就对上就两张无辜的脸,震惊地一瞪眼“是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裴渡侧躺着,面无表情地支着头看他。
“惊不惊喜刺不刺激”桑洱干笑一声,打破僵局,和蔼地说“同行,不嫌弃的话就进来挤一挤吧。”
叶泰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