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洱“”
居然说她是脏猫
这人真是蔫儿坏, 根本就是仗着她傻,听不懂这些话,才故意当着她的面说的吧。
桑洱的手指蜷了蜷, 默念自己的人设, 腹诽了一百句,却不敢露出一丁点反应。
矮墙外的侍女似乎对脏猫的说法信以为真, 道“是夫人屋里养的那只波斯猫溜进去了么不如让奴婢来赶走它吧。”
这时,桑洱脑海里的原文, 自动往下更新了一段
冯桑被邪物一路追赶到了此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能感觉到它扑面而来的索命恶意。
从尉迟兰廷出现起,那东西散发的恶意就消失了,似乎缩回了黑暗里。
绝处逢生, 冯桑的两条腿软得像面条, 已经不敢回自己房间了。
求生本能告诉她,这就是她今晚的家。
系统“叮剧情提示若想活过这一关,请宿主想办法留在尉迟兰廷的房间, 直至天明。”
桑洱“”最后一句还挺押韵
那厢,尉迟兰廷见她呆呆的,仿佛已有点无趣。他转开了目光, 正要启唇回答侍女的话。
桑洱一着急, 想也没想,就伸出了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尉迟兰廷停了动作, 低头看向了她。
这个三天前才过门,成了他嫂子的少女,脸庞煞白,杏眼湿漉, 染了几分心有余悸的恐惧,手指抓紧了他的衣服。
尉迟兰廷盯着她。
明明不应该。可这个情景,却轻轻撞了一下他的心,让他联想到了十多年前,雨夜趴在他面前的那个东西
“你退下吧。”终于,尉迟兰廷开口。
外面那侍女静了静,才说“是,主子。”
等那人走远了,尉迟兰廷才撩了撩衣裳,蹲了下来,低言细语“嫂嫂,你来这里做什么”
三天前,原主和尉迟邕成婚的仪式上,尉迟兰廷作为“小姑子”也出席了。两人有过一面之缘,他会认出她的脸一点也不奇怪。
“嫂嫂”这个称呼,分明是亲昵的叫法。被他温温柔柔地喊出来,却有种让人脊背微寒的感觉。
桑洱的后背,无声地沁出了薄汗。
初来乍到,桑洱还摸不准“小傻子”到底要怎么装才不会露馅,就像初出茅庐的演员就要接受显微镜的检阅,心里越发没底,目光忍不住朝下一落。
忽然,她下巴一疼。
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了头。
这只手很大,雪白肤色,得仿佛吸了月光。骨节修长,指甲涂着妖异的蔻丹红,关节处微凸。好看,却不算养尊处优,因为他的指节内侧有粗茧。
而且,和握剑形成的茧,位置不一样。
桑洱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近看之下,她眼前这张美人脸,更显秾丽而具有攻击性。
乌黑的发与眉,猩红如汲了血的唇。
端详了她片刻,尉迟兰廷似笑非笑道“是了,差点忘记嫂嫂是小哑巴,不会说话。”
他的手劲,未免也太大了,是偷偷练了铁砂掌吗桑洱不用照镜子都能猜到自己的下巴肯定被捏红了。好在,这时,她的肚子恰到好处地传出了一声“咕”的鸣响,打破了诡异的僵局。
在这段剧情触发之前,桑洱就是因为没人送饭才出门找人的。忍到现在,肚子果然空得要打鸣了。
尉迟兰廷眉心一蹙,收回了手“饿了”
这似乎是一个留下的好借口。桑洱不退反进,身子前倾,嘴唇嗡动了一下,有点儿委屈巴巴地说“我,饿。”
由于当年没把哑药喝光,原主其实一直都能发音。只是低微沙哑,断断续,仿佛喉咙被缩成了一个针尖,音节挤得很艰难。
但从来没人会耐心听她说完一句话。
处处遭人嫌,原主自然更不敢开口,就这样成为了社会意义上的全哑。
尉迟兰廷“”
不知是肚子饿了的借口发挥了作用,还是她厚着脸皮不松开衣角的举动奏了效,桑洱最终得逞,顺利留了下来,进了尉迟兰廷的房间。
说是房间,也不太准确。
尉迟家在姑苏的仙府,并非一座府邸那么简单,而是独占一座山头。尉迟兰廷的房间是单层的,除了庭院,还包括起居室、书房、琴室等配套,清幽典雅,比平民百姓一家人住的房子要大得多。
此时,整个院落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下仆活动的声音。
果然,原文照进现实。不像别的有钱人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尉迟兰廷为了不露出破绽,从来不让仆人近身伺候。
袁平蕙自尽后,他刚来到尉迟家的那段如履薄冰的日子,还有当年那个帮忙瞒天过海的哑仆照顾。几年后,哑仆也老死了。身旁再无值得信赖之人,尉迟兰廷就什么都自己来了。
当然,这些技能不是白练的。以后都会成为竞争正牌女主正宫之位的加分项。
进了房间,桑洱观察着四周。
宽深格局,垂落幔帐,异常清冷,仿佛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降香气。
美人椅旁悬挂了一盏精巧的六角琉璃灯,烛灯如豆。
在此之前,尉迟兰廷大概正在灯下翻书。美人椅上正随意地反盖着一本书。
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张矮桌。玉盘装载了温热的精致菜肴。
看来,这晚饭才刚送来了不久。
尉迟兰廷站定,对着桌子轻轻抬了抬下巴,似乎是让她过去吃。
在昏暖的灯下,他的外套下,露出了雪白中衣的边儿。脖颈修长,喉结并不明显。显然这也是缩骨易容之功,遮盖了男性的特征。
除了长得太高,胸全平。从外观上看,说他是一个美丽又有些吓人的女子,也说得过去。
桑洱坐了下来,有点笨拙地拿起了玉筷,在开动前,不安地望了他一眼。
原主是笨蛋而非弱智,没有宁昂那么独立,也不能理解复杂的事物,但一般的日常问题是能理解的,也能察觉到外界的喜恶。不然,以前住在冯家的时候,原主也不会因为感觉到家人对自己的嫌弃,从而整天都小心翼翼地缩在房间里了。
尉迟兰廷道“嫂嫂请用,不必拘束。”
听了这话,桑洱放心下来,露出了一个讨好且感激的笑,拎起筷子,吃了起来。
尉迟兰廷坐回椅子上,将书放到一旁,目光落于她脸上,仿佛是一种若有所思的审视。
被这两道幽深的目光盯着,桑洱也挺佩服自己,可以一边神色如常地吃饭,一边思考等会儿该用什么借口留下来。
好在,今晚的老天爷总算帮她一回了。饭还没吃完,远方的天际就响起了闷雷。不多时,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
飘洒密集的雨幕连点成线,在廊下溅起朵朵水花。远方的灯火、树木、草丛,都模糊在了朦胧水雾里。哪怕打着伞,也免不了要弄湿衣服。
“下雨了。”尉迟兰廷放下了书,侧头看向窗外,淡淡地说。不知考虑了什么,他忽然下了逐客令“吃完了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电光乍然豁亮漆黑的夜空,桑洱瑟缩了一下,忽然扔下筷子,跑到了尉迟兰廷旁,故技重施,抓住了他的衣角。
想不到好办法了。
桑洱决定将装字诀贯彻到底。
她的反应,几乎能一眼明了。
尉迟兰廷仿佛有些许玩味,微一眯眼“嫂嫂害怕打雷”
“”桑洱垂着头,默认。
“那好,你就留下来吧。”尉迟兰廷支着腮,轻柔道“兄长不在,我作为他的妹妹,替他分忧,照顾嫂嫂,是很应该的。”
他的卧室里,不仅有正常的床,也有短暂休憩的软塌。
尉迟兰廷慷慨地将床铺让给了桑洱,自己去睡那张窄了许多的软塌。看桑洱坐到床上了,还颇为温柔地提了一句,说自己睡得不安分,让她不要靠近自己,才熄了灯。
房间笼罩在一片黑暗里。桑洱躺在这张陌生而柔软的床上,听着滴答雨声,乱糟糟的念头在飞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