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面上的神情不变“那女子姓甚名谁按你的说法不过几个乡下人, 怎么有这般胆子来王府讹人她说了世子是怎么和她认识的吗”
江管事低声道“姓徐名秀兰, 他们说是从徐家庄过来的, 小的打听过了, 当初山河书院带着学生农科的时候去过这徐家庄, 咱们世子当时也在, 会不会是世子”
那几个乡下人说的有理有据, 由不得他不信,连他都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是世子少年时期犯了错误,没忍住收用了一个乡下姑娘, 结果现在人家寻上门来了。
这要是在别家本也没什么,但豫王府里,豫王妃是最容不得妾室通房这些的。
豫王沉吟片刻, 淡淡道“如今乖王妃寿宴, 宾客盈门,你先想法子把他们安抚住, 不要让事情再闹大, 我去告诉王妃, 让世子过来当面把话说清楚。”
他自己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其实按照他的意思根本就不欲与这些人废话, 逮起来直接送到北镇抚司,但今日宾客众多, 世子又说亲在即,要是不处理妥当了, 落在御史那边又是个话柄, 以后还有可能留下遗祸来。
要是被御史参一个强逼民女之类的,就算这孩子没事,以后也别想说到什么好姑娘了。
江管事应了声是,呵腰应了个是,下去照办了。
沈琼楼本来还在待客,豫王直接进去跟她说了,她面上沉了沉,用目光狠狠剜了儿子一眼,然后才道“你要问个清楚我不拦着,只是咱们要不要把江夫人也叫上”
豫王微怔,沈琼楼道“你方才也说了,他们急匆匆赶到咱们府门,方才怕是有不少别府下人瞧见了,江夫人是个聪明人,咱们又是要马上说亲事地,要是江夫人知道这事儿,咱们还这么瞒着那不就成了蓄意骗婚就算最后查出来不干阿俭的事儿,那咱们也落了下乘。”
她说了这一长串,喝了口茶才继续道“若是她不知道,咱们也最好把事情摊开来,两家结亲本来就该坦坦荡荡的,她对我诚挚,我也不能想着欺瞒过去。”
豫王笑一笑“王妃英明。”
沈琼楼把他推了一把“宴也差不多该结束了,现在先撑一会儿,等彻底结束再料理此事,对了,把阿早和阿晚留下,他们一年前也去参加了农科,说不准能留下作个人证什么的。”
两口子分头行动,好容易熬到宴席散了,沈琼楼见江夫人带着江如月要走,她忙上前道“夫人等等,我有一事相求。”
江夫人本来面色已经有些冷淡,她是个看重女儿的,方才在王府外发生的事儿她自然知晓,结亲的心思也差不多熄了,闻言怔了怔“王妃请说。”
沈琼楼便把方才的事情说了,直到江夫人面露讶异,她才道“我也是第一回遇见这种事,想向夫人请教请教。”
请教什么的只是个托词,关键是要江夫人知道这事儿,她静默半晌“这到底是王妃家事,我一个外人怎么好参合呢”
沈琼楼笑看了眼江如月,只道“我拿夫人当亲姐妹的。”
江夫人虽然不大想参合豫王府的事,但是她一开始对殷怀俭很是满意,若来闹事的人是假的,她也不想因此误会了世子,若是真的,本来有眉目的亲事退了也算有个说法,成不成都有个准话了。
她思量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就请王妃带路吧。”
来王府门口闹事的一家人已经被制住捆在偏院里,几个汉子生的都粗手大脚一副憨厚相,那女子皮色发黑,但容貌很是不错,此时双眼发红,泪水盈眶,形容楚楚,这一家子瞧着都像是正经庄户人家出来的,不大像是那等惫懒泼皮的。
要说最懵逼的还是殷怀俭,他本来正在送客呢,管事突然冲过来告诉他,少爷你原来收用过一个通房找上门来了,他听的云里雾里,急匆匆到了偏院,就见自己父王母妃面沉如水,江家母女面无表情,闹上门来的人家哭天抢地。
他算是明白了啥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秀兰一见他就十分琼瑶地抽泣道“公子你把我忘了么”
殷怀俭“你哪位”
虽然他没有江如月的脸盲症,但是事情过了将近一年,他也不可能记得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村里姑娘。
秀兰不说话,哭的摧心捶肝,豫王眯了眯眼,把玉麒麟扔在他脚边“孽障,瞧瞧你干的好事。”
他瞥了眼秀兰“这位姑娘说你在农科的时候收用了她,还说过几日回到京里要给她个名分,没想到左等右等却不见你来,只得拿着你的贴身信物寻到京里,可有此事啊”
秀兰重重点头,哭的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正是如此,公子,我等的你好苦啊你这就把我给忘了吗”
殷怀俭现在的感觉简直是莫名其妙“这也太荒唐了,我是去过徐家庄不假,但当时是为了农科去的,何时收用过你我连你的长相都没记住过呢。“
秀兰以袖遮面“是公子身边的花红柳绿太多迷了眼,所以不记得我了吧”
沈琼楼在一边本来静默着,这是忽然插话道“既然你说我儿收用了你,那就请嬷嬷验身看看吧。”
秀兰一怔,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喜意,低头佯装羞涩地点了点,沈琼楼就命嬷嬷把她领下去了,两柱香的功夫已过,嬷嬷又把人原样领上来,冲着她轻轻摇头。
屋里的气氛登时沉凝起来,殷怀俭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正欲呵斥,就见豫王不知道从哪里取了根马鞭过来,缓缓在手心里敲打着,闷响仿佛点在人心头“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子不教父之过,你做下如此丑事,看来还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教导好啊”
殷怀俭脾气也犯起来了,梗着脖子道“儿子问心无愧,父王要是不信,只管责罚就是了”
沈琼楼见他是要动手的样子,觉得此事疑点颇多,正要相劝,就见豫王冲她轻轻摆手,一鞭子已经挞在殷怀俭背上,他身子晃了晃,仍旧直直地站稳了。
江夫人不动声色,倒是江如月觉得豫王有些过了,毕竟事儿还没弄清楚呢不是她见那一鞭子抽的快准狠,忍不住呲了呲牙,见豫王把鞭子交到下人手里,好像还要再打,忙道“我相信世子为人,断不会做出此事的。”
虽然豫王和江家在议亲,但她这时候插言也不妥当,众人一静,都转头看着她,她只得硬着头皮道“豫王明鉴,这事疑点重重,还是得弄清楚了再说怎么办,一味打骂也不是办法。,再说世子是您的儿子,他的品性您总比我了解。”
殷怀俭定定地瞧着她,眼中显出琉璃一样的浮光来。
江夫人把她拽了拽“小女被我惯坏了,什么都往外说,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豫王笑了笑“那我就听江姑娘一言。”他转向殷怀俭道“孽障,你有什么想说的”
殷怀俭思路已经理的差不多了,沉默片刻,又瞧了会儿江如月,这才转向秀兰,淡淡道“我记得农科是去年仲秋的事儿,你既然说我收用了你,又许了你名分,你为何现在才来寻我”
秀兰一怔,低声道“我们庄子到京城路远,我又”
殷怀俭挑了挑眉“路远且不说徐家庄本就在京城周边,再远的路你也不至于走一年吧”
秀兰也不是反侦察的人才,被问的神情慌乱,低头打算用哭哭啼啼换取时间。
他也不理,说完又转向豫王,低声道“那玉麒麟是儿子之物,但当时为了救人不慎丢失,儿子遍寻不得,只得罢了,儿子农科的时候大都和阿早在一起,两人也住在一处,父王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问阿早还有诸位师长。“
豫王做戏做全套,真命人去问沈朝和沈晚照了,两人是知道村花倒追殷怀俭事件的,听她还敢闹上门来不由得吃了一惊,忙去偏院说了实情。
沈晚照还提出疑问“乡下人家怎么会有这样的胆子,讹人都讹到皇家人头上了是不是后面有人推波助澜”
豫王淡淡瞥一眼委顿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一家子,轻描淡写道“既然这样,那就上刑问问吧。唔王妃寿宴不好见血,那就先帮他们倒吊在柴房里,明日再问。”
他们不过是小庄户人家,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登时吓得浑身哆嗦,见着麻绳立即把什么话都交代了。
原来这秀兰的哥哥是个好赌成性的,但家里没钱赌坊不让他进去,他就拿出玉麒麟来吹牛,说自己妹子和王孙公子的风流韵事,正好被一位和豫王素有嫌隙的王爷家中的三等管事听到了,传给那藩王耳朵里,他就下了这个套儿。
徐家一家本来只敢和人吹吹牛,要让他们拿着这个玉麒麟真做什么他们也不敢,更没有那个头脑,但有人撑腰就不一样了,那王爷还吩咐他们把事儿闹的越大越好,还保证一定让秀兰入府为妃为妾云云,更是特意选了豫王妃寿宴这种宾客如云的时候,这几个货色没什么见识,听一位藩王保证了哪里还有不信的胆子长毛一般到豫王府来闹事,结果惹下泼天的大祸来。
不过客观的说,徐家也不值得同情,要不是他们心生贪念,想把女儿送到王府里,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会惹出这种乱子。
再往下查就牵扯出一堆杂杂拉拉朝政上的事儿,沈晚照和沈朝识趣地告退了,豫王随意摆摆手“交由官府处置。”
既然事情已了了,江夫人带着江如月告辞,殷怀俭下意识地追了几步“你”你为什么断言说信我
江如月奇怪地转身看着他“世子有事”
殷怀俭的情商和智商显然是成反比的,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一路顺风。”
江如月“承您吉言了嘿。”
沈琼楼晚上歇下的时候对豫王冷脸以对“我就不信那家人有疑点你瞧不出来,让阿俭白挨这一下,亏你也是为人父的,狠得下这个心来。”
豫王对她却是没脾气的,笑吟吟地哄道“我也是想让江姑娘瞧瞧,她是正派人,也不会看着阿俭白白挨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