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雪友来新疆这边, 都是讲究个回归大自然,随便找个山头往下滑就是野雪圣地
于是这边雪场的公园基本没几个人,象征性的放几个道具在那, 孤零零的, 不像崇礼,那几个道具被呲得溜光水滑,最高接触面能当镜子照。
要找到大跳台, 得去另外的地方,冬天雪季末专门给职业队训练基地,这会儿雪季初,人少的可怜。
在吊箱里,卫枝靠在门边低头往下望,可以看见雪场公园里空无一人倒是很合适录视频。
她认认真真地低头看脚下的风景,在她身后, 男人坐在椅子上, 缠着绷带的手自然地搭在腿上, 身体放松地后靠, 抬了抬眼睛, 扫了眼扒在门上的小姑娘
从上吊箱, 她就像是对外面着了迷似的, 眼珠子一直放在外面,脖子都不敢往吊箱内侧拧一下。
大概是刚才在餐厅那一波哭闹已经用掉了她今日勇气所有份额
也可能明天的也用掉了。
也可能这周的都用掉了。
这会儿她眼圈还是红通通的,因为真的哭过还用手揉了所以有些红肿,看着像是烂熟的桃子, 并不是那么好看。
活该。
男人掀了掀唇角“你不如开窗户直接跳下去。”
他发出声音的那一秒,就肉眼可见卫枝整个人僵硬了下,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讽刺, 他懒洋洋的长腿一搭,翘起腿“坐回来。”
卫枝的手纠结地扣了扣门把手上的锈,然后跟守财奴离开他的金砖似的,恋恋不舍地退后两步,挨着低头玩儿手机的背刺坐下。
背刺坐在单崇正对面。
卫枝坐在单崇斜对面,低着头,仿佛对自己雪鞋上的一处脏污突然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
“说说看,”单崇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逗徒弟玩发时间,于是问,“哪来的灵感突然想看我给你跳个大跳台”
他问的那么直接,卫枝头皮发麻。
小学时候升私立初中的面试都没这会儿这么紧张,她捏了捏自己雪裤裤腿上的口袋拉链,纠结了半天才闷闷地说“因为觉得你会跳,而且比戴铎也没差哪去”
“正常人这时候的句式应该是而且比戴铎跳的好。”
“”
“继续啊。”
您都这么说了我还继续个屁,积极性都被击掉了啊。
卫枝低了低头,用十分含糊的声音说“我看见你在看戴铎那条视频的评论了,还看了挺久,那些夸他夸的天花乱坠的”
她说到这,也有点儿想承认自己的逻辑十分诡异,但是还是忍不住说“我也想看那些人夸你。”
背刺“全世界最好的单崇gie gie”
卫枝面无表情地望向他,后者耸耸肩,一脸高兴,也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跳的好不一定就有人夸,”单崇说,“你好像有点低估了这年头网友的想象力和攻击力说不定那些骂戴铎的只是被他删掉了。”
卫枝莫名其妙地看他,心想跳的好谁会骂,吃饱了撑着吗“而且我还看见,底下还有人问戴铎,你和单崇谁厉害。”
“所以你想看看到底谁厉害”单崇坐起来了些,漆黑的瞳眸盯着她,“如果看完发现戴铎比较厉害呢”
卫枝瞬间窒息,背挺得跟钢板似的,恨不得要蹦断了旁边的背刺属实看不下去,忍不住同情地说了句“保持呼吸,他逗你的。”
耳边立刻响起了深呼吸的声音,这会儿的背刺反而像个老父亲“别吓唬她了。”
单崇面无表情地扫了背刺一眼,几秒后,原本周身那股阴沉沉的压力释放了,他靠回座位上。
他问完了,卫枝疯狂试探性偷瞄他。
“想问什么就问。”
“还是那个问题。”
“那个是哪个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再上大跳台短视频网站里的视频什么都有为什么唯独没有大跳台”
她重重点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单崇轻笑了声“我也还是那个答案,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腰不好,就不跳了。”
这个答案是万万没想到的。
卫枝真的信了,缓缓睁大眼,视线从男人脸上一路下滑到他的胸口,再往下到他的腰,停顿了起码十几秒,她犹豫了下,再颤颤悠悠地往下挪了那么个十五厘米左右
单崇换了个坐姿“往哪看”
卫枝默默地收回目光“男人不要随便说自己的腰不好。”
“是不好,你之前不是看到了吗”单崇说,“货真价实放了钢钉的,现在哪怕一把火烧了骨灰都得比你们重二两。”
在他的提醒下,卫枝没怎么费力就想到了他背脊上的那道狰狞的疤毕竟天天在画同款,很是历历在目,她动了动唇“那还疼吗”
男人愣了下。
原本含在唇边的懒散收敛了些,他认真而缓慢地瞥了她一眼,说“不疼了。”
空气中浮动的气氛变得有点怪怪的。
卫枝抬起手,不太自在地用食指挠了挠脸,冰凉的指尖压在滚烫的面颊上缓解了她的尴尬眨巴下眼,满脑子都是他方才投过来意味深长的那一眼。
他不会发现了吧
发现她对他图谋不轨这件事。
干。
她就不该多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内心十分抓狂,就在这时,旁边一直低头玩手机的人救人于水火,提出了一个很有创造性的问题挽救了眼下的微妙气氛
背刺“崇神,你那疤不是在腰上小师妹什么时候看过你的腰你什么时候在她面前脱过衣服”
卫枝“”
卫枝“”
在卫枝的脚指头都快在地上抠出三室一厅时,单崇平静道“崇礼那几天都是零上,我一个大男人在储物柜那边脱个速干衣有什么问题”
背刺的视线在两人中间来来回回,过了很久“哦”了声“男人也还是要保护好自己才行,我只是怕gie gie被占了便宜。
单崇冷笑一声。
到了这个训练基地的跳台上面,出发点高的卫枝都有点儿恐高,扶着栏杆探了个脑袋往外看了眼,横着吹过来的风差点把她的头都吹飞。
下一秒就被一把拎了回来。
男人已经穿戴好了所有的护具,正慢吞吞套他最后那件雪服外套,这一举动确实又很有老年退役惜命选手的味道最后系了系头盔拉下雪镜,他出发了,算作热身先直飞了那么两把。
然后第三把的时候随便转了个外转的720°,落地时候没怎么落好,做了个贴地板尾平衡
还以为他要摔了,卫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在最后一面他站了起来。
第四次回到跳台上,男人跟背刺商量了下怎么拍,大概就是他提前几秒出发,背刺紧跟着,然后等他跳的时候,背刺跟着一块儿跳
在半空中给他拉镜头,跳起来的瞬间给板底1s镜头,再拉远拍清楚转体次数,最后在给板底2s镜头。
听到背刺也要跟着一块儿飞台,卫枝惊呆了,那天她就是放着直板跟着在台子下面路过都摔了一跤
“相机调好。”
“知道了,我你还不放心吗”
“上次被卫枝整出阴影了。”
“那她确实有点离谱。”
这两人凑一起肆无忌惮地讲第三在场人的坏话。
“那天被整出阴影的人难道不是我吗”
第三在场人开麦,可惜没人理她。
准备开始今日带货营业的两人商量好,背刺固定好相机,拉下雪镜,说了声“走”,紧接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离开出发台,卫枝没怎么在意后面那个跟拍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前面那抹黑色的身影上
八米大跳台真的很宽也很高,男人放直板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看上去小的只有平时的二分之一
直板放速,上台。
屏住呼吸,那一秒,卫枝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那个盛夏午后,她睡眼朦胧地开电视机,看着电视机里冰雪皑皑的世界,有个男人踩着雪板,从高高的跳台后面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