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成因为脑子里闪现的一切还在发懵, 根本就没有要躲的意思,况且就算想躲也有点力不从心,眼睁睁的看着弟弟面目狰狞的拿着点滴架子向自己砸了过来。
终于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陶母刚推开病房门就是一声尖叫, 陶父紧随其后,见状连忙上前想要先拦着一把, 无论如何,两个孩子现在都禁不起折腾。
可不还等陶父跑过去, 陶飞就因为后继无力,手里的点滴架子哐当一声摔在了病床旁边, 上面挂着的点滴瓶也窜了出去, 扯得扎在陶飞手上的针头也跑了,手背上顿时血珠直冒, 陶飞自己也面色惨白的虚捂着动刀子的地方滑坐到了地上。
陶父跑过来后直接将滑坐到地上的二儿子扶抱到了病床上,听到动静的护士也叫来了医生,医生给陶飞换了药,重新炸好针, 交代刚动完手术后不要剧烈运动,也不要情绪过于起伏,好好休养着为上佳后就离开了, 离开前让护士特意关注一下这间病房,如果闹起来一定要阻止, 阻止不了就喊人。
病房这下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陶母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两个儿子直掉眼泪,她本身绝对称得上是个女强人, 可再强的女人对上自己的孩子也变得脆弱起来,特别是两个儿子之间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现在心里难受的厉害。
陶飞缓过这阵劲儿来后之后, 听到陶母哭声就烦躁,直接发火道,“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你最喜欢的最看重的大儿子现在已经没事了,你难道不该高兴”
他语气中满是嘲讽,本来应该拔高的音量也因为身体还虚弱着高不起来。
对父母更看重比他聪明比他有能耐的哥哥,陶飞不是没有感觉,但以前觉得应该的,因为哥哥对他也很好,哥哥能力强被父母更看重一些不是理所应当的么,但现在他却只觉得讽刺。
听了他这话,陶母眼泪掉得更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她是更看重大儿子没错,那是因为大儿子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可对小儿子她自认
也从不亏待,这么说不是故意在她心口插刀子吗
在此之前,她明明知道他和大儿子肾型匹配,可担心却一颗肾对他造成影响,都没同意直接换肾给大儿子,而是重新找肾`源,同时还将那个私生子接了回来,这一切她都是为了谁
这样的意外她也没想到,更没控制得了,现在全都是她的错了
“难道我说错了”猛然转了个身,疼的抽了口气,但陶飞依然不想面对现实,现在的他变得尖锐充满了攻击力,根本就没法想那么多。
说起来比谁都嘴溜,轮到自己身上,还不是接受不了
更何况他们手术做的很成功,只要术后修养的好,没有什么排异反应,对生活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小飞,你”陶广伦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毕竟他知道妻子对这两个孩子有多好,这么跟自己亲妈说话也太不是东西了。
陶母反而阻止了陶父,她走到大儿子病床边坐下,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他,对上他茫然的眼神却又开始心疼,“成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兄弟俩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陶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终于开口了,“妈,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从见到小弟,不是,从见到阮泽之后就跟着魔了一样,全心全意的为他好,一直到刚才我才好像清醒过来,觉得之前就跟做了场梦似的,完全不像是我能做出来的事。”
说着说着他伸出没扎针的那只手按了按自己的脑门,神情有点痛苦,“我真的不知道”
对他来说,之前发生的一切现在再回想起来简直就是他的耻辱。
特别是从霍家宴会现场离开之后,在医院醒来之后,想起阮泽排斥他痛恨他的反应他就难受的要死,再想起他说过的那些话,他稀里糊涂的就将主意打到了自己亲弟弟身上。
不止打了主意,还付诸了行动,现在再想想,他行动起来竟然顺利的可怕,手术居然真就按照预想做完了。
陶母见他这副痛苦的样子也有点被吓到了,见他终于恢复了正常,忍不住道,“
你该不会是中邪了吧那个阮泽难道故意对他做了什么手脚不然你不可能偏偏在遇到他后变了个样子,明明你们之前连面都没见过”
她是个无神论者,可儿子身上发生的事让她忍不住往奇怪的方向想,毕竟她是真的很了解这个儿子,回想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可不就跟中了邪一样
就算猜破头他们也猜不出来一种叫好感光环的外挂。
顺着母子俩的思路,陶父也有点恍然,“你们这么一说,还真是啊”
只有被夺走一颗肾的陶飞不信,他冷笑出声,“谁知道你不是因为那个私生子被霍爷护着没法让他换肾给你,想要活命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似的,别为你的行为找借口了,也别让我更瞧不起你”
他这么阴阳怪气的让陶母也有点生气了,“小飞,你哥是什么样的人二十多年的相处你还不清楚吗他以前对你的好也是假装的不成妈也知道你哥这次做的不对,但你们兄弟俩都没事,这不是最好的情况了吗如果你哥真的因为肾脏衰竭没了,你就不会难过吗”
也许是因为事已至此抱怨再多没用,也许是因为两个孩子都没事,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陶母对现在这样的情况反而没有太多不满,虽然小儿子受了点委屈,但她还有他哥以后肯定会补偿他,他现在这样说话太伤人心了。
可她这样息事宁人的说法在现在的陶飞这里根本就行不动,听她这么说,陶飞反而愈发激动,直接不顾身体又坐了起来,满眼愤恨,一副愤世嫉俗的口吻,“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偏心陶成直说就好了,你们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你们都出去”
他连大哥都不叫,直接叫名字了,可喊完他神色一滞,“不用你们出去了,我出去”
说着他就掀开被子找鞋,眼看着手背上扎好的针头又要跑了,陶父连忙按住了他。
“放开我,我不用你们管,就让我死了算了。”陶飞不想再听那么多解释,也不想再看他爸妈偏袒陶成的嘴脸。
“小飞,这次是哥的错,哥对不起你。”说完他看向陶母,“妈,小飞现在情绪有点激动,对身体恢复不好,你帮他重新开一间病房吧。”
“不用你假好心”陶飞却并不领情。
陶母满是无奈,但却不得不承认大儿子说的很对,现在小儿子情绪是有些激动,尽管小儿子有些抗拒,但她还是给小儿子重新要了一间病房,就在大儿子隔壁。
等安排好之后,陶母让陶父留在小儿子那边,尽量稳住他的情绪,让他不要再二次伤害动过手术的身体,她自己则来了大儿子这边。
看着虽然躺在病床上,但神态却彻底恢复了常态的大儿子,陶母眼眶微热,这种熟悉的感觉绝对错不了,大儿子这次是真的恢复了
她又是欣慰又是恨,早知道她就不会接那个白眼狼回来了,看把她好好一个家弄成什么样了,兄友弟恭的兄弟俩却变成现在这个样,让她心头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
调整好情绪,陶母坐到陶成对面的病床上,她神情有些凝重的看着大儿子说道,“不管什么情况,那个私生子我们不能就这么放过,虽说现在有霍爷帮他,但我不信霍爷会一直护着他,没了霍爷的庇佑,他不过我们陶家一个私生子,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对阮泽她是当真恨到骨子里了。
陶成如今也没了那副无论一切都以小弟为先的姿态,在他妈说完后,他神色沉沉的应声,“妈说的对,我一定要弄清楚之前到底怎么回事。”
他前后的反差大的惊人,却让陶母越发欣慰。
郝日天自从在射击俱乐部知道陶家兄弟俩的事后,他好像一下子就释然了,对陶家那一家子也放开了,跟着霍九思找来的大触又开始学习画画,比之前那种心不在焉的样子要上心多了。
霍九思看在眼里,也终于放心了。
其实郝日天对这样的结果早就有所预料,但真正听到结果后,心里的感觉还是有点不同,觉得跟阮泽原来的下场比起来,他们还是太轻松了。
在原来,阮泽也是被陶家接了回去,他因为
从小的经历,很难被别人交心,其实是不乐意回到陶家的,但陶家人一副要将他接回去照顾的样子,而他又的确是陶广伦的儿子,可以说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陶飞同样排斥阮泽,陶父陶母态度一般,陶成依然对阮泽很好,体贴又温柔,事事顾着他,一天两天或许没效果,但时间久了,对阮泽这样从小缺爱的孩子来说,的确是很大的诱惑,逐渐软化了他的心房。
说到底,他还是太单纯,太简单,没怎么经历过太复杂的环境,以至于后来的发展就很顺理成章了,在知道陶成的病之后,没经过多久的犹豫就决定要换肾给陶成。
因为陶家也就陶成对他真心实意,他受了陶成的关心和照顾,在陶成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就想帮陶成一把。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术后陶成受到了最好的照顾,恢复起来也就特别的快,而就在确定陶成新换的肾适应良好,不会再有排斥反应之后,陶家人的嘴脸一下子就变了。
作为救了陶成的功臣,阮泽并没有接受到好的照顾,没了陶家的资金支持,阮泽连医院都住不起了,而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还做了这样的手术,恢复起来慢不说,身体负担还更重了。
偏偏陶飞还要将之前受的气还给他,不是找到他这里来嘲讽他,就是将他的住处弄的一团糟,陶父陶母对此不管不问就算了,就连之前体贴照顾他的陶成都当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这种时候,哪怕再蠢的人也知道自己被骗了,陶成对他那么好也不过是为了他的肾罢了,这个认知对阮泽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他自己一个人,拖着那么一副不怎么好的身体,心情又时时处在压抑中,没多久就患上了抑郁症,到最后,他也没能落得个什么好下场,就在出租屋里结束了自己悲剧的一生。
可追根究底,他从来都没犯过什么错,但生活总是在给他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