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道当众去诉说一个小妾在孝安伯府受了天大委屈,才使得他放下颜面写一封假休书来哄她?
不,这件事只会越描越黑。从阴氏一个人的黑,描成整个孝安伯府的黑。
“这可是你亲笔所书?”阴氏愤而怒瞪自己夫君,虽一眼便认出那字迹,可她还是心存一丝侥幸,盼着夫君能给出个合理解释。然而她耐着性子等了良久,什么也未等来。
唐光霁只半垂着脑袋,只字不语,这是等同默认了。
这里的宾客不少与唐光霁称兄道弟的,唐光霁的字迹许多人都识得,加之唐光霁当下的反应,故而无人再质疑这休书真假。
阴氏如此高慢倨傲的性子,如今被众人当做幺么小丑围观。比起夫君的背叛与舍弃来,她更受不了那些刀子似的目光。
似将她层层华衫剥落,又将她剥皮削骨,剜心取乐……
阴氏转身跑开了,她再也无法在辅国将军府呆半刻!
唐光霁望了眼自家夫人跑开的方向,没抬脚去追阴氏,而是朝着那块巨大山石走去。他要当众将搞这套鬼把戏的苏鸾揪出,这个玩弄他于掌心,将他当傻子耍的女人!
唐光霁双眸满布着血丝,两眼腥红。
好事的那些人也是好奇揭露这一切的是个什么人,故而跟着唐光霁一并走了过去,一探究竟。
然后当众人转过巨石,发现巨石后面没有旁人,只有坐在一块石头上耷拉着脑袋的祭司。
唐光霁用力推了一把那祭司,祭司醒来,浑浑噩噩的看着齐刷刷凑至眼前的数十张面孔。
“你们……”祭司撩了撩披散的长发,一脸懵逼。他仔细回想了下,记得先前□□着祭词,突然后脑吃了一记重击,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刚刚是不是有人将你打晕?那个丫头呢!”唐光霁此时瞪眼激愤,毫无素日的温文儒雅。
祭司脸色一黑,矢口否认:“什么丫头?没人来过!”难道要他堂堂一个大祭司承认被凡人攻击?且被打晕?那他日后于江湖道友间还有何颜面可言。
唐光霁更添气愤:“你方才明明昏迷于此!”
“那是引灵上身,引灵上身你懂不懂!”祭司也是戟指怒目的指着唐光霁,振振有词:
“只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祭司,才能招来山中仙灵上身!本尊虽会一时失志,但仙灵会传达神旨,□□凡人!”
众人惛懵,难道果真是孝安伯府将事做的太绝,招来了天惩?
大家不由得退后几步,躲避瘟神般的躲开唐光霁。唐光霁扫视一圈儿,更觉没脸继续留于此处,转身去追阴氏了。
唐光霁离开后不久,苏鸾便出现于苏安的轿子前。掀开轿帘时,见苏安正两眼噙泪,倔强的不肯哭出来。
看到苏鸾的那一瞬,苏安的泪再也憋不住了,两汪眼泪一下就流淌出来!
“鸾……”她呜咽着,想说什么,却又被一股股涌上来的哽气堵得说不出来。
苏鸾先是一怔,既而轻轻抱住苏安。等苏安哭得不那么失控了,苏鸾才不放心的问道:“姐姐不会是心疼姓唐的吧?”
毕竟在苏鸾看书时,便知苏安是个钻死牛角尖儿的性子,当真为了姓唐的命都可以不要。
然而苏安摇摇头,拨浪鼓似的用力,“不。我心疼自己!心疼苏家!心疼你……”
第79章
山风拂过, 也将苏安满是泪痕的脸吹干, 她终于不再哭了。
只平静的忏悔着:“因为我过去的无知韫蠢, 令全家蒙羞,最终自己的小命也差点因这蠢顽而丢。”
苏鸾与苏安挤在一顶小小的轿子里,她脸上挂着欣慰的笑意。不枉她苦心安排一场, 苏安总是活明白了。
是以,她便宽慰道:“父亲说过靡哲不愚, 没有人是一辈子不犯蠢的。以前的事便过去了,姐姐日后可要抆亮眼。”
苏安抽噎了两下,重重的点头。
“姐姐身体才堪堪恢复, 不能在外面久留。既然能做的已经做了,咱们就先回去吧。”
“好。”苏安笑着应道,同时也拿帕子抆拭眼角,怕回家时被家人看到, 又惹得大家难受。
苏鸾冲坐在台阶下歇脚的轿夫招呼一声,四人立马上来准备抬轿。
苏鸾又扫一眼宾客席, 见众人虽已找到各自的席位落坐, 话题却没有从先前的事件中移出。仍是三两一聚, 饶有兴味的聊着先前的八卦。
看了一圈儿,苏鸾眼中复杂。今日能来辅国将军府的这场宴席, 是陆锦珩给她的贴子,可陆锦珩这么爱看她热闹的人竟没来。
一时, 她竟有些分不清自己的心思是觉得这样好, 还是不好。
但很快她就给了自己一个答复:当然是好。陆锦珩若来了, 她这出戏唱得兴许不会如此放松。
点了点头,苏鸾好似有些怕自己意志动摇。
“走吧。”她淡淡的吩咐轿夫。
四个轿夫轻轻一抬,那顶轻轿便离地而起,朝前行去。只是才没走出三步,迎面款步走来了一位锦衣华服的贵妇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婆子家丁。
这位夫人走路的架势不似京中一般贵妇,步子利索,颇有军中女将之风。苏鸾猜测这位就是辅国将军的夫人——荣氏了,也就是今日此宴的东家。
荣夫人曾随夫同征,战场上共经生死,过命的鹣鲽情谊。故而将军也是极其敬重她,办各种宴会请各种客人皆由着她。
既是迎了个对脸儿,苏鸾避无可避,朝荣夫人微微颔首:“荣夫人。”
荣夫人是主人,自然要八面玲珑一些。贴子都是她一张张亲下的,可她偏偏认不出苏鸾是哪府上的千金,心下略觉尴尬,更不好明着问。
只犹豫了一瞬,荣夫人就略过名字直接问道:“这即将开宴,怎么反倒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