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是?”
“水琴,地这么脏,怎么干的活儿?”苏鸾抬手指着狗洞旁的几块小碎石头,那是薛良彬刚刚挤过手腕儿时硬生生刮蹭下来的墙皮。
水琴愣了一瞬旋即意会,立马将手中托盘放到石桌上,拾起小桃先前放这儿的棕笤,冲着那狗洞一通猛扫!干松的土地上顿时黄土飞扬,将薛良彬的脑袋整个遮住。
一片混沌中,只听到“咳咳咳咳咳——”
薛良彬拼命的往后撤身子,想将头挤出去,奈何他好不容易才挤进来的那只手还卡在那儿,与脑袋两相耽误,哪方也退不出去,只急得掉眼泪,吸了满口满鼻的干土!
“小姐,可要报官?钻狗洞也算私闯民宅吧。”水琴小声请示。
苏鸾想了想,便道:“罢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说罢,转身回屋。
苏鸾心里想的是,若当真报了官,薛良彬被抓去坐牢,那么就不能随着薛家人一同离京了。不偷不抢的顶多关上一年半载,到时出来了岂不是又要来恶心她?那还不如痛痛快快让他走了安生。
待黄土落定,水琴扔下棕笤,又拿了把铁锨来,边用锨底儿往外推薛良彬的脑袋,边恫吓道:“要是下次再敢来,我就直接用这把锨铲断你的脖子!”
“饶命!咳咳咳,女侠饶命啊!咳咳咳咳咳——”
最终,薛良彬终是被推了出去。脑袋重获自由,他爬起来撒腿就跑。
水琴进屋想给苏鸾回报情况,见苏鸾正坐在里屋的小方桌旁,透过轩窗一直盯着后院儿的动静,看来是一切都亲眼看到了,也不需她再禀明什么。
沉了沉,苏鸾便道:“府里又没养狗,留个狗洞做什么?一会儿让人来糊上黄泥填了,免得又留个后患。”
第63章
二月二十五乃花神生诞, 又谓花朝节,自古便有结伴踏青赏红祭花神的讲究。
花朝节的前一日,苏府突然收到两张贴子。
一张是雍郡王府的贴子,以吴侧妃之名邀请苏鸾去郡王府赏牡丹。
另一张是孝安伯府的贴子,是以当家主母桐夫人的名义, 邀请亲家众女眷一同过府赏桃花。
刚刚用完午饭仍聚在花厅的一家人, 此刻都犯起了愁来。
苏道北右手捏着这两张贴子,似有节奏的轻轻拍打在左手掌心里, 一时不知如何决断,只长长的叹了声:“哎——”
柳姨娘看一眼老爷,心下有话却又碍着秦氏的关系不敢说。柳姨娘与旁人的愁不同, 旁人是愁着怎么婉拒,柳姨娘则是愁着怎么说服大家去。
她想见她的大女儿苏安,可她也知道自己一个妾室根本上不得台面儿。那贴子里只指名道姓的提了秦氏的名字,而她只囊括在那句“携家中女眷”里。
故而柳姨娘很明白, 尽管苏安是她的亲女儿, 可正室夫人不去, 她也没资格迈进孝安伯府的门。
一家人默了许久, 秦氏说道:“依我看,就直接派个人把贴子退回去, 以老爷的名义告诉她们, 这几日我不在府里!”
柳姨娘生怕老爷一个点头, 与秦氏一拍即合, 便连忙抢着说道:“昨日隔壁赵府添丁, 夫人还亲自去露脸随了份子,这种事儿说着说着也就通气儿了……万一戳破,安儿日后在那边还怎么抬得起脸来?”
“你意思娘家人上赶着去了,安儿自此就抬得起脸来了?”秦氏斜觑一眼柳姨娘。
柳姨娘蹙了蹙眉,心里急,手上暗暗绞了两下帕子,却是无言以对。夫人这话分明是拿着苏安的妾室身份来挤兑,作妾就得一辈子抬不起脸来?
苏卉本是爱凑这种热闹的,只是这回与平时不同,她也有些不情愿。
苏安虽是她的亲姐姐,可毕竟只是孝安伯庶子的一个妾室,全家以一个小妾的娘家身份去,实在也是面上无光。若换以前苏家没什么本事便也不挑这些了,可如今苏家也是官宦门楣,她也算个官家千金了,这种尴尬场合无异于公开处刑。
不过看着自己亲娘急成这副样子,苏卉还是以姐姐的角度为先,喃喃的道:“姐姐在孝安伯府人微言轻,若是娘家这边儿能给撑撑腰,她日后兴许好过一些。”
“是这么个理儿。”柳姨娘连忙附和,欣慰的伸手握握苏卉的胳膊。
近来苏卉与苏鸾关系处得不错,特别苏卉相信苏鸾也是一心为大姐姐着想的,故而转头看看苏鸾,指望她也能帮腔上几句。
而苏鸾此刻哪里顾得上这些,她只低垂着头,思绪兀自流离在众人之外,满脑子想的是雍郡王府的那个邀贴。
凭着上回陆泽礼被打个半死又断一指的事儿,苏鸾就笃定吴侧妃不会想见她。那事是谁下的手吴侧妃又不傻,完全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那么这个贴子就只能是陆锦珩命人送来的,显然他是觉得自己身份有所不便,借府里女眷的名义当幌子。
不过苏鸾倒想着这样也好,她不去,若日后陆锦珩恼起这事儿来,她大可推说是当真信了吴侧妃邀她,而她害怕吴侧妃才不去的。
不错,就这样!
想好了怎么糊弄陆锦珩,苏鸾觉得心下一片明快,这便抬了头扫视一圈儿家人,融入到大家的商讨中来。
见苏鸾醒过神儿来,苏卉忙问道:“苏鸾,你觉得呢?”
苏鸾茫然的看向苏卉,心道苏卉刚刚说了什么她并没听见。不过稍一思量,苏卉定是帮腔柳姨娘的,定是想要劝母亲去的。
“这个嘛……”拖着长腔,苏鸾抬手挠了挠头,陷入了新的为难。
母亲不想去,她也不想去,可这事当真关乎着大姐姐未来的日子好过与否,委实是枣手。
苏鸾记得,书中苏安日子过的很难,越往后越难。被阴氏这个正头夫人拿捏的不如个奴婢,再加上一个唐婉那样刁蛮跋扈的小姑子……
老实敦厚的苏安简直就成了唐家的出气桶受气包,任谁气儿不顺了都能过去磋磨消遣一番。
“我还是听父亲的。”苏鸾最后把锅推到了苏道北身上。要她忤逆待她那么好的秦氏她做不到,要她无视苏安的悲惨她也做不到。那便听天由命吧。
见女儿这般说,秦氏也随之附议:“老爷做决断吧。这虽是后院女眷之间的走动,却也干系着两府关系。”
苏道北本就皱着的眉头更深了几许,眉间“川”字深陷。
换作以前,打死他也不会同意家中女眷登唐家的大门!可如今他仕途正顺,礼部分尚书屡有提携,的确有些能力为家人遮风挡雨了。或许他放下些颜面,当真能对大女儿也庇护上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