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说到这里,好似停顿了一下,像是很迟疑这些话要不要说。
但最后,他还是艰难地道“我现在稍微能走几步路了,一个人练习还是有点危险。如果公主能够过来帮忙的话,我会安心许多。”
说完这些,他略一沉声,语气压低几分,又镇定地补充道“当然,若是公主没空的话,就不必麻烦了。”
灵瑾听得错神。
相识这么多年来,临渊一向极少向外人求助。他看似安静,其实自尊心甚高,在雨中跌倒都不愿出声求救让帮人助他,平常又怎么会轻易开口
不过,正因为临渊一向倔强,他难得愿意向她求助,才显得弥足珍贵。
灵瑾只稍作考虑,便应承道“好。正好手上机关弓的改进告一段落了,这段时间我可以抽空过来。”
临渊眼前一亮。
但大约是怕自己情绪太明显,他很快压下了这点激动。
临渊略略定神,道“那就多谢公主了。”
从临渊那里告辞,灵瑾便回了凤凰宫。
转过一个弯,走在路上,远远地,灵瑾便瞧见了兄长那赤金色的身影。
寻瑜徐步独行,侧颜如云般沉静,如风般不羁,他目不斜视,似在思索些什么。
在看见兄长的一霎,灵瑾心底一揪,一股强烈的喜意忽然从心底涌出。
不知怎么的,明明昨日才见过,她却觉得自己又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兄长了。
灵瑾提起裙角,迈开步子,欢快地追过去。
她跑得轻快,简直想要一下子冲到寻瑜身后,拉他的手,唤他兄长,向他撒娇。
但快要冲到的时候,灵瑾又定了定神,收敛地慢下步子。
她猛然想起,兄长素来庄重严格,在他面前不能太没规矩,要不然兄长又该皱眉头了。
这样一想,灵瑾深呼吸几口,让自己沉着下来,这才矜持地走到寻瑜身后,唤道“哥哥”
寻瑜正在思索木灵破裂有关的线索,微微走神,没有注意周围的动向,忽然听到灵瑾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他转过身,就见灵瑾端庄地站在他身后,她抬头望着他,乌眸明澈动人,如含繁星。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寻瑜一顿。
他别开目光,淡淡应道“嗯。”
寻瑜又问灵瑾“你在这里做什么”
灵瑾说“我刚从临渊那里回来,正要回房。”
听到“临渊”这个名字,寻瑜眉头动了一下。
他说“你最近,好像经常和临渊在一起。”
灵瑾想了想,颔首“最近是去了药庐几次。”
寻瑜内心深处莫名生出几丝古怪的情绪,听灵瑾最近多与别的男子相处,他好像不太高兴。
但眼下他正在思索木灵被破坏的事,无暇分心,于是迅速自行将那几缕会让他分心的思绪压下,继续凝思。
灵瑾注意到兄长的心不在焉,问“哥哥,你在做什么”
“在想事情。”
寻瑜随口回答。
他顿了顿,问“瑾儿,三天前的大学堂,你知道有哪些人午夜还留在学堂里吗”
灵瑾不解兄长为什么问这个,但她想了想,还是回答道“不知道,我没有特别留意。不过,多半就是驻校先生、留校弟子,还有一些平时就住在大学堂内的杂事官吧。午夜大学堂里人很少了,不过,哥哥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改天去问问同窗,看他们知不知道那天有没有留校但是,兄长问这个,是做什么”
寻瑜说“之前,我用木灵术做了一只木鹰。我派他去调查我们之前捡到的那枚水族鳞片,但还没过多少时日,木鹰就被人为破坏了,与我之前完全失去了感应。我觉得这有古怪,或许正与一直没找到的水族鳞片的主人有关。
“所以这两天,我正在找有没有木鹰留下的残骸,想看看能不能有更进一步的线索。但奇怪的是连木鹰一起不见了。”
说到此处,寻瑜蹙眉凝神,神情严肃。
灵瑾听得一愣。
她与兄长一样,尽管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但仍然一直很在意那鳞片的事。
她问“哥哥,木灵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失去感应的”
寻瑜回答“三天前,午夜时分,大学堂内。感应消失的位置和当初捡到鳞片的位置一致,在三口井旁边。”
寻瑜顿了顿,又说“我现在正在排查。这个地点倒是无所谓,我觉得关键是时间。午夜时分还在大学堂内的人若是外部之人,就要考虑他是怎么进去的;若是内部之人,那么数量其实不多。
“考虑到那片鱼鳞是数年前捡到的,而如今可能又有动静,除非有特殊原因,否则外部来人很少有在同一个地方逗留这么久或者反复前来的。我更倾向于后者。”
午夜,还逗留在大学堂中的人。
灵瑾也仔细地顺着寻瑜的思路想起来
――临渊。
这个名字在脑内一闪而过的时候,灵瑾愣了一下。
临渊多年来住在药庐中,是肯定不会离开大学堂的。
但这个念头只是闪过了一瞬,灵瑾就将它排除了。
临渊不良于行,行动如此不便,且年纪尚小,比她也大不了多少,怎么会有问题呢
更何况,能毁掉兄长木灵的人,修为想必不低吧。
临渊虽然精通医术,但依望梅先生所言,他术法修为并不高超,似乎不太有天赋。
然而,想是这样想,灵瑾的精神却没法完全放松下来了。
不知怎么的,她又想到,临渊白天给她看的那本书。
文鳐鱼,鸟翼鱼尾,形似雨燕。
临渊的原形据说是燕子,可他站起来的身高却远远高于正常的小型翼族。
水族天生生活在水中,虽然也能化为人身上岸,但却不熟悉陆地上的环境,需要进行适应和学习。
临渊不良于行,可双腿却没有外表上的问题,甚至他现在还忽然开始尝试行走。
当初遇到小鲤鱼年年时,临渊懂得怎么通过水面,和水下的水族交流。
临渊是五岁时被望梅先生带回来的,没有父母,也从未找到
这么多异常的情况,难道是巧合吗
灵瑾的理智觉得这样怀疑自己的同窗不好,更何况临渊还算是她的朋友,他很信任她。
可这些古怪的揣测,就像藤蔓一般盘踞在她脑海中,轻易难以挥去。
但同时,另一个念头也从脑海中冒出来――
如果临渊真的是水族,而且就是他所说的文鳐鱼,那他为什么还要特意在她面前提起水族有这么一个罕见的种族
若是担心有人会怀疑他头上,这样的举动,不是无异于自报家门吗
灵瑾想得出神。
寻瑜见她状态不大对劲,不由出声问“瑾儿,怎么了”
灵瑾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在想临渊。”
寻瑜“”
又来了,那种隐约不愉快的感觉又来了。
寻瑜的凤眸神采略淡了几分,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弱了些许气势,就像一盆火被人浇了许多水,远不如往日张扬骄傲。
寻瑜的语调忽然冷了下来,道“你这时想他做什么他有什么可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