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
女孩注视着他背后的弓,看上去很有兴趣。
“你的弓好精巧,是哪里找的”
云沐道“不是找的。我家里世代习弓,家中世交和门客中有不少都是制弓人。这是找我父亲的友人特别做的,他家中世代都是专精弓箭的匠人,在制弓上的造诣非同寻常,而且他只愿意给自己看得上眼的人制弓,如果觉得没有眼缘,即便凤凰女君前往,也不会有用。”
“世间竟还有这样的匠人”
女孩面露惊异,乌眸里流光一闪一闪的。
她羡慕地望着云沐背上的弓,轻声道“真好啊”
云沐被她注视着,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一丝紧张感来,面颊浮上霞红。
这时,女孩回过神来,对他挥挥手道“那我走啦,再会。”
云沐一怔,忙不由道“那个,你叫”
可惜他开口已经晚了,那提着花灯的女孩牵着母亲的手,眨眼间,就已消失在喧嚣人海之中。
“哥哥,我今天和娘亲出门,在街上撞到一个人,他的弓好漂亮。”
等回到家以后,灵瑾迫不及待地去找兄长,把花灯给他看。然后,她又不禁提起在街上遇到的那个男孩,还有他那把漂亮的弓。
灵瑾比划道“也是小孩子用的弓,比孩童弓还要小,但是木工和纹饰却完全不亚于大人用的弓箭,甚至还要更好。”
寻瑜原本在看书,听到灵瑾说的话,就抬起头来,问“那个人,是不是也是白色的耳羽,身上有玉币形玉饰,玉饰上是鹤飞云中的雕纹”
灵瑾点头,惊讶地睁圆眼睛“哥哥,你怎么知道”
寻瑜转回头,平静道“那是云鹤世家的人。”
“云鹤啊,他们的原形是仙鹤”
灵瑾的眼神有些好奇。
她问“那也是很大型的翼族吧”
“嗯。”
寻瑜微妙地瞥了她一眼。
“你”
“嗯”
“算了。”
寻瑜又别开头,没有再讲。
徒留下灵瑾一个人满头疑惑,对寻瑜的态度百思不得其解。
春风渐烫,比翼节余韵未消,翼族百姓还沉浸在春季繁衍的愉快之中。
今年的一批雏鸟尚未破壳而出,夏季的热意还未携来雷雨。忽然间有一日,凰君刚回到内宫,翼国边境的线报已经十万火急加急送来。
“陛下,水族军队昨日未曾宣战,就突袭了我国东境水域,试图占据潜江淮江两条入海河川。驻边兵将奋力反抗,但毕竟准备不足,眼下前线危机,请陛下增援。”
为了第一时间将战报送到凤凰城来,好几位信使连夜飞赶,几乎飞折了羽翼。
此时,最后一位信使闯进凤凰宫来,一身风尘,狼狈不堪。
女君本已打算休息,闻言,当即站起,她美眸上扬,眼锋如炬,果断道“备军”
一个时辰后。
小灵瑾从自己的屋中匆匆赶来,扯住女君的袖子,眼中是抑不住的不安与无助“娘,你非去不可吗什么时候能回来”
寻瑜紧抿嘴唇,静默不语。
女君轻抚灵瑾的脑袋,明艳而笑“短则一月,长则半年,放心,娘亲一定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然后平安回来。你们等着喜讯就是。”
言罢,她又看寻瑜“瑜儿,娘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妹妹。”
“我尽量。”
寻瑜起先不言,过了片刻,终于点了下头。
“娘”
小灵瑾还拉着女君的衣服不肯撒手。
女君俯身抱了抱她,遂起身。
大祭司走上前,替女君披上赤红披风。
他眼中尽是对女君此行前途未卜的忧虑和无奈。寻瑜和灵瑾尚是蒙昧孩童,尚且对现在的形式感到不安,更何况是大祭司这般知道战事凶险难测的千岁凤凰
然而,他凝视着妻子,最终并未阻拦,只是道“你走后,我会日日卜算祈愿,只盼你武运昌隆,平安归来。”
“放心。”
女君这一笑,张扬而明媚。
她对家人们道“那我走了。”
小灵瑾不得不一指一指松开母亲的衣袖,不舍地望着她跃空而去。
女君化为赤凰,在空中呼啸一声,华翔而去,只留下一道朝霞烈焰般的赤光。
望着母亲远去的身影,灵瑾眼眶忽然涌上一阵泪意。
她很害怕,这种亲人远去的感觉,她明明没有印象,却莫名觉得似曾相识。
奇异的恐惧徘徊在心头,但灵瑾知道自己如果掉了眼泪,不仅没什么用,还会让哥哥和爹爹平白为自己费心。
她趁着两人都看着天空母亲离去的方向,而没有看到她,连忙自己偷偷擦了。
当晚,刚到傍晚,便是暴雨。
雨水啪啪打在青瓦上,宛如连串爆竹炸裂。
这么大的雨,便没有办法练射箭了。
寻瑜没有去找妹妹,就坐在屋中读书。
正在读书间,他听到外面的侍官们议论
“忽然这么大的雨,必定是女君亲率翼军,已经在与水族交战了。水族尤善水术,大型水术每回都会影响天象,没想到这次这么厉害,居然连凤凰城都是这样的暴雨。”
“上一回如此,还是五年前的大战吧。”
“不知前线战况如何。毕竟连累到了凤凰城,只怕十分凶险。”
“水族的老龙君早有颓势,如何比得上我们强盛的女君”
寻瑜被他们说得心烦意乱,索性放下书,早早地熄灯休息。
夏夜急雨,惊雷不绝,水打芭蕉。
寻瑜这夜睡得十分不好,一会儿是雷声,一会儿是噩梦,烦得他在半睡半醒间眉头紧锁,一张稚嫩的脸却是满面烦闷的神情。
忽然,一阵惊雷巨响,彻底将寻瑜震醒,烦得他翻了个身,逼自己闭紧双目。
不知过了多久,惊雷暴雨声中,突然夹杂了几声细弱的敲门声,轻轻的,几乎让人以为是不是风吹动的错觉。
寻瑜一顿,坐起身来,问“谁”
“哥哥”
门外传来灵瑾的声音。
她只是叫了他一声,就没有继续说话。
寻瑜微愣,从床上坐起,走出来,打开房间门。
只见灵瑾孤身一人站在屋外,手中拿着一把小小的雨伞。但即使如此,在如此暴雨中走过来,她的鞋袜头发也淋湿了,看着可怜。
灵瑾踌躇,然后才道“哥哥,我有点想娘。”
寻瑜沉默。
良久,他侧过身。
“进来。”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