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心里又咯噔了一下,陈永发那战斗力,她是领教过的,分分钟就能让许建安暴躁,她正踌躇着要去许家看一眼,就听季兰英拉着她的袖子道“素素,我们也去看看。”白素见季兰英一脸看热闹的表情,便觉得有些头疼,但还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于是乎,一大群人都往许建安家涌去。
等白素她们到许建安家门口的时候,那木栅栏外已经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了。
队里寻常也没啥热闹看,难得有看热闹的机会,一个个都跟斗鸡似的伸长了脖子,还在那里一个劲的指指点点。
白素努力的往人群中挤了挤,见陈永发并没有来,来的是他的老母亲并几个哥嫂,一圈人在堂屋外头站着。白素并没有看见许建安的人影,只有他母亲梁秀菊坐在堂屋里的一个矮板凳上,手里还抱着那个野樱桃罐子,眼神防备的看着众人。
一个许家的邻居就道“秀菊嫂子,他们不是来抢东西的,你家小许在家吗”
梁秀菊还是一脸防备的看着众人,其他人就说道“你跟她说有什么用,她又听不懂,她脑子坏的。”
正当这时候,就听陈老太站在门口道“丽君啊,我知道你在里头,你好歹应我一声,永发还没回来呢,还在派出所关着呢,你们这夫妻一场,你总不能看着他死吧”白素这才知道,陈永发还被派出所拘留着。
老太太这话一说,众人无不都同情了她几分,又听说陈永发还关着,心下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他们大多数人看来,这就是一件男人打女人的家务事儿,根本不至于弄到派出所去。
白素从前又何尝不是这样软弱的人,可这一次,她竟鬼使神差一般的站出来道“陈老太太,您这话说的就有些没道理了,现在不是丽君姐要让陈永发死,是陈永发先打死了他和丽君姐的孩子,丽君姐在医院大出血,你们陈家没有一个人在,若当时没救过来,那就是一尸两命,杀人的就是陈永发,现在只是让他在派出所拘留几天,怎么就是看着他死呢这话,等他真死了,您再来说也不迟”
白素在众人眼中,向来是安静温柔和善的,虽然性子有些冷,但从没有说过任何厉害的话,可今天这一席话,却是让众人都有些意想不到,连季兰英都忍不住多看了白素一眼,仿佛今天的白素,并不是从前她所认识的那个白素。但白素的眼中却闪着坚定的光芒,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这位女同志,话不能这么说”一旁陈永发的嫂子见状,只开口道“怎么说,这也是咱陈家的家务事,你一个外人,在这里掺和什么”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白素,想起她那天是跟着许建安一起去她们许家的,心里就有了些主意,这年头什么人都怕跟许家这种黑五类沾上关系,更何况是这么一个黄毛丫头,陈永发嫂子正寻思着要不要开口呢,却听门外有人说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能算是家务事吗”
众人闻言,只往外头看了一眼,见许建安身上背着两只野鸡,一只野兔子,从外面回来,原来他趁着这几天地里没活,一早就上山打猎去了。谢丽君在家里养病,又增加了一笔开销,她的身子又弱,总要多些荤腥补养,家里的老母鸡还要指望着下蛋,他只好一早就去山里碰碰运气。
几个人见是许建安回来了,纷纷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进来,谁知他才走到门口,陈老太忽然就一把抓住了许建安的袖子,哭求道“丽君他表弟,那天你去咱家,把你姐夫也打了、骂也骂了,也出够气了,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呢,好歹去派出所说句话,把你姐夫放出来。”
陈老太是上了年纪的人,她这么一求情,众人也就跟着道“小许,你倒是应一声啊,你不打算让你表姐再回陈家去了啊”在他们看来,现在谢丽君和陈永发闹得再凶,可毕竟是一张炕上睡的夫妻,总还是要回去的,要不然就真是他们想的那样,许建安想把谢丽君给留下了。
许建安机械的把袖子从陈老太的手中挣开,把扁担上的猎物往墙角一放,转头扫了一眼众人,这才开口道“我表姐在你们陈家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陈永发蹲几天拘留所算什么哪怕是将来吃牢饭,那也是罪有应得。”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见谢丽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里走了出来,她脸色蜡黄,一看就是大病未愈的模样。许建安低低的唤了声表姐,那人只是朝着他摇了摇头,咬着牙扶墙走到门口,见大家伙都围着,忽然间两行眼泪就落了下来,一面哭,一面把自己身上穿着的破旧的衣衫的袖子撸起来,露出两条枯瘦的胳膊,上头却是横七竖八的伤痕,有新有旧,看着触目惊心。
她从前,是再也不肯在人前让人看见这些的,可今时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儿,她也顾不得这些了。
这一下子惊得众人眼神慌乱,讲句实话,乡下男人糙,有时候蛮不讲理起来,当众甩几个嘴巴子的都有,可谁也不会没事就打媳妇,谢丽君这一身伤,那可是日积月累不知道打了多少回才能打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