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向不定的情况下忠恕不敢再走,他下了马,把马缰绳拴在自己脚上,放了长绳让马吃草,突厥人的马都很护主,除非受到野兽攻击或驱赶,一般不会离主人太远,忠恕盘坐在草地上调息,很快进入物我两忘境界。第二天早上,浓雾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浓得像是结了块,如一团团的绸絮般在草原上飘浮着,好在东方发亮,能判明大的方向,忠恕上马向着南方奔去,他很想快一些,但那马看不清眼前,无论如何着鞭,就是不肯快跑,忠恕无奈,只得任它慢慢走着,一直到了正午时分,雾才显得淡一些,他趁机打马奔跑,一口气跑出七八十里,直到天又昏暗,雾又飘起,这才放慢马来,趁着雾还没达到最浓,还能分辨方向,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停下马来休息。这一天他足足向南走了二百里,没见到福拉图的大营,也没遇到突厥人部落。
次日继续向南,正午时分,忠恕突然看到前方的迷雾中露出一个骑马的人,终于见到人了,他打马过去,很快看到了更多的骑者,三三两两的,都穿着黑色的袍子,披散着头发,是突厥人,前面有三四百人,后面还隐在雾中,看来是一个不小的突厥部落,为首的几个骑兵看到忠恕,散开了队形,举着弓向他瞄准,接近后看到他只是孤身一人,就又放了下来,两人打马过来查看,相距二百多步,忠恕看清了为首的那人,高声叫道“鲁库鲁库”那人竟然是也律台部落的鲁库,鲁库一愣,随即分辨出忠恕的声音,大叫一声“大勇”催马跑了过来,相距五六十步,鲁库跳下马跑向忠恕,忠恕也下了马,二人扑过来紧紧抱在一起。在也律台部落的那个冬天,忠恕与速阔兄弟、鲁库等人一起打猎、一起喝酒,感情深厚,分手时大家依依不舍,私下都流了泪,现在重新见到,分外亲切。
鲁库在忠恕的脸上亲了几口,向他身后张望,忠恕道“就我一个人”鲁库一怔“商队,来蛮”忠恕心中一苦“一会再说,你怎么在这里”鲁库道“我们打败了,被南军追着逃过了大漠。”也律台部落这些年都追随颉利到漠南草原放牧,原来突厥真地被大唐击败了忠恕忙问“速阔和达育五呢”鲁库神色一黯“速阔受了伤,在队后呢,达育五为了救俟斤,被南军杀死了。”忠恕心里一痛那个粗放豪爽的青年死了,他拉着鲁库的手“走,见速阔去。”
二人上马向后走去,这会也律台部落的人渐次从雾里走了出来,只见他们个个无精打采,神色木然,十几个人被捆驮在马背上,像是已经死去,许多人带着伤,有两个人背上还插着箭羽,估计他们一路奔逃,根本没有机会医治伤者,整个队伍里男人多女人少,青壮多老人少,看来也律台部落受到重创,战士逃了出来,家人都失陷了,围猎时那个欢腾跳跃万马齐鸣的大部落,竟然落到了这般凄惨地步。
鲁库向前挥手,大声叫道“速阔,大勇大勇”只见一骑飞奔过来,速阔骑在马上,猛挥着鞭子,忠恕跳下马来,速阔也飞身跃下,一落地就打个趔趄,“扑通”一声摔倒了,这哪是那个身手矫健跳马如飞的速阔忠恕抢上一步扶起速阔,速阔一把抱住他,唔唔地哭了起来,只见速阔满脸胡子,眼窝塌陷,又黑又瘦,外袍上都是干硬的血块,右大腿上撕开一洞,血污中露出一个黑窟窿,可能是被枪扎的,也可能是中箭后他自己拨了出来,带掉了一块肉,现在还往外渗着脓血,怪不得他下马时会摔倒。
忠恕拨开速阔的手臂,扳住他的身体仔细查看,又摸了摸他的脉络,速阔仅腿上这一处外伤,可能因为连续作战逃命,又越过死亡大漠,疲劳过度,加上失血,他心跳很慢,快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忠恕顾不得许多,抱住速阔,把他平放到地上,撕开他的窄裤,把伤口露出来,突厥战士往往贴身穿着胡人的窄衣裤,这样行动比较便利,还很保暖。忠恕点住他伤口周围的穴道,防止血液喷出,然后抓了一把草,速阔接过塞进嘴里咬着,鲁库按住他的肩膀,速阔的裤子粘在伤口处,忠恕轻轻揭掉伤口处的布,按住伤口往外逼浓血,速阔痛得身体乱抖,嘴里唔唔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