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当晚就来到了代州,忠恕独自去向候君集销假,候君集正在堂上与独孤士极讨论军情,忠恕把路途的情况一说,士极神色悲凄,挚友去世二十年,他军务繁忙,始终没机会去看望,候君集则皱着眉不说话,神情极是不快,忠恕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不安地看着他。候君集站起身来,手指点着忠恕,道“你真令我失望士极不是外人,今天当着他的面,我要好好骂你一通。”独孤士极见候君集突向忠恕发火,不知其由,忙向他使眼色,候君集视而不见,继续训斥“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你早就不是祁连山里烧火做饭的小道士,也不是游荡江湖替人出气的侠客了,你是代州副都督,是统领军队征伐的大将,手下有数万将士唯你命是从,如果你每天儿女情长,柔柔弱弱,愁柔寡断,不仅带不好兵,还会害了无数的子弟百姓。”忠恕从没见候君集发过这么大火,也根本不知道因何有这一说,但他知道自己绝不是一个好的将军,带兵征伐,他连一个小校尉都不如,更别说胜任副都督。候君集见他一头雾水,知道他还不明白因何被骂,更为生气,上前点着他的鼻子“我问你,代州军下一步要做什么”忠恕想了想“打云州。”候君集道“你去过云州,也见过梁师都,云州是那么好打的梁师都就是个大善人,坐等您老人家悠哉游哉地进城,然后双手捧着脑袋奉献给你你算算打云州要死多少将士这些人的父母妻子把他们交给我候君集,可不是让他们来送死,每战死一个兵卒,我都像死个儿子一样痛心,为将的不优恤部下,不为他们着想,那还不如把心喂狗”忠恕确实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士极见候君集痛骂忠恕,脸色有点难看,但也没吭声。
候君集继续骂“李元帅让你参与军务,自来代州,你每天除了早晚应个卯,不是舞刀弄剑,就是闭眼干坐,总想着呈匹夫之勇,你以为突厥就那么好打,每次都任由你单枪匹马杀进杀出不知道那是你祖上烧了八辈子香才让你侥幸一回,下次再遇到,恐怕一片骨头都找不回来”忠恕知道自己不配当这个副都督,李靖、候君集和独孤士极等人极力提携,可自己就是不入路,于是道“候叔叔,我知道错了。”候君集怒道“如果你真知道错了,我还至于生这么大的气我问你,为什么不把那个康续和安老头带回来”忠恕一怔带他们做什么候君集连点他的鼻子“你知道这两个人有多重要,能让我们少死多少人”忠恕明白了康续是建造行家,当年比梁师都还要高明,破云州城当然需要这样的人,安伯的价值就更大了,但康续是个残废,他和安伯都不愿意到代州来,总不能勉强。
候君集仿佛看穿他的心事,质问道“他们不想来你就放弃了古来聘用高人,有三顾茅庐请来的,也有用绳子捆来的,符坚为了得鸠摩罗什一人,用数万大军灭掉一个国家。不动点心思,娘娘柔柔的,能成事吗”忠恕这才完全明白了为什么挨候君集这顿骂,候君集骂他不以军务为念,确实没冤枉他,但要让他用强去胁迫康续和安伯,他没想过,也做不来。
候君集向门外的值守军官叫道“叫苏定方”不一会,苏定方来了,先向在座的三人行礼,候君集一点忠恕“把那两位的情况讲给他。”忠恕简单一说,苏定方大喜“这二人就是天赐礼物,破云州打突厥正用得上,我去把他们请来。”候君集问“如果他们不肯来呢”苏定方道“请都督允许我便宜行事。”候君集道“带上我的名帖,再以我的名义写一封信,你可从府库支用任何物品。”苏定方道“还请都督把那位康公子也拨给我指挥。”候君集一挥手“就在你麾下当校尉。”苏定方再向候君集和独孤士极行礼,然后就出去了。
等苏定方出去,候君集问忠恕“知道怎么为将了吧”忠恕点点头,心想苏大哥是千年难遇的将才,自己就是再学一百年也赶不上。
独孤士极脸色一直不好看,但始终没说一句话,他这次来代州负有特殊使命,督查军务只是个借口,绝不能向候君集讲上半句,所以此次相见二人不如过去那么融洽,候君集是多么灵透的人,见士极始终遮遮掩掩,闪烁其词,不似过去那般交心,就借修理忠恕之机表达对他的不满。独孤士极出身世家,年青时任性游侠,不务正业,屡征不仕,是长安有名的浪荡公子,候君集骂忠恕的话,一多半都能套到他的头上,他又是忠恕最亲密的长辈,候君集当面教训忠恕就如同打他的脸一样,他虽然气愤,但也明白候君集是借题发挥,遂忍气吞声,不与他一般计较,见忠恕面红耳赤局促不安,候君集也骂得差不多了,就缓缓道“老候,我有点困了,明天还要检校东城,你们两个再商议一会,我先去睡了。”说完站起身来,候君集笑道“那我们不送了。”
士极走后,忠恕道“候叔叔,我知道您骂我都是好意,我确实没带兵的意识,您、士极叔叔和李元帅都想让我学会领军,但讲心底话,我不适宜带兵,也不想带兵,打打杀杀的事,也不是我喜欢的。”候君集嗯了一声,忠恕继续道“打过云州,替宝珠报了仇,我就想向天子辞去官职,回祁连山去。”候君集一皱眉“是因为我骂你不长进吗”忠恕摇头“您不是真心骂我,我能感觉到。”候君集点头道“那就不是真笨。你回去吧,后天独孤就要去长安了,你明天多陪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