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只见都督府的值守军官带着刘胜和卢长用二人急急走了进来,杜百年问“这么快就置办好了”刘胜道“没呢酒还没买呢,是老卢突然想起重要事情,急着拉我来找周姑娘。”众人看向卢长用,卢长用对庭芳道“周姑娘,那个突厥人我见过。”庭芳一怔“哪个突厥人”卢长用道“就是刚才城外的那个,他就是那天的送信人,给周大侠的信。”去年周典一在遇袭之前接到过一封用突厥语写的怪信,信上只有一句话最近当心当时就是卢长用接的信,刘胜道“你平日眼力劲就不行,会不会看错了”卢长用斩钉截铁地道“就是这人,绝不会错,他那天打扮成汉人,束了头发,今天散了头发,所以一时没认出来。”庭芳问忠恕“师兄认识这人吗”忠恕道“他是武显扬的徒弟,名字叫吐及石,其他的不清楚。”庭芳疑惑道“武显扬的徒弟难道是武显扬写的信这就奇怪了。”这时陆变化摆手道“不奇怪,不奇怪,武显扬虽然投了异族,与梁师都还有不同,他是周真人嫡传弟子,对周真人无比敬仰,可能是他得知了突厥和梁师都要袭击周塞的阴谋,派弟子向你爹爹示警,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害了你爹爹。”庭芳对武显扬并不了解,也不知陆道长的话是否在理,杜百年道“这事曲曲折折,只有问武显扬才清楚,苦思无益。刘胜,你今天立了功,晚上的酒可不能随意啊。”忠恕怕庭芳想起父亲伤感,正在想如何把话题岔开,不想杜百年直接把这个谈话止住了。
刘胜和卢长用走了,庭芳问“那位李将军呢”杜百年笑道“还在呼呼大睡,鼾声打得震天响,还说梦话。”陆变化也笑了“周姑娘,李正宝是你和忠恕抓住的,我想擅自做主处置,不知你意下如何”俘虏敌方大将,论军功是大功一件,但李正宝出自朝阳宫,与陆、杜二人也算是同门,多少有些私谊,虽然在交战中被俘虏,如何处置还得由陆、杜等道长们决定。庭芳道“我和师兄只是取了巧,李将军之所以失手,还得归因于杜道长显露绝世神功,惊破了二位将军的胆魄。”杜百年不客气,微笑着点头,算是承受了。陆变化笑道“李正宝与辛獠儿私交甚好,他们两个与梁师都都是铁打的交情,梁师都一定会来要人。我想不等他来讨要,先让候将军把人放了。”庭芳道“陆道长行的是攻心之计,李将军追随梁师都二十年,肯定不会降唐,杀了他不如放回去,他回去之后必定感激候都督,可以因此分化梁师都的军心。”李正宝回去,梁师都如果是个宽宏大度之人,会对他信任如初,如果疑心生暗鬼,李正宝就不成其助力,反带得辛獠儿也生二心,因此放他回去,比杀了他更有功效。忠恕心道庭芳处事之明决果断更胜一年前,她当然不会在意什么功不功的,又替自己放弃申功,自然是没把他当外人。陆变化夸道“周姑娘玲珑心窍,一猜便中,小道正是此意。梁师都只求偏安,较好对付,现在我们的主要目标是离间梁师都与武显扬,要让武显扬坐立不安,心神不定,挑动梁师都把他从云州撵走。”在云州,忠恕已经知道梁师都和武显扬面和心不和,梁师都对武显扬戒心重重,唐军故意让人在云州城里散布谣言,离间之计已经生效。
陆变化对庭芳道“李正宝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先瞒他一阵子再说,他只认得你们两个,一会还得麻烦你和忠恕带他去见候将军。”庭芳看了一眼忠恕,道“师兄和我会把这事办好。”杜百年笑着对庭芳道“周姑娘,李正宝一定很好奇,这两个男女究竟是何许人男的会朝阳宫武学,姑娘又克制朝阳宫武功。”陆变化打断他的话“估计辛獠儿现在已经到云了,梁师都一定会在最早的时间派人索要李正宝,云州的人明天上午就会到。”杜百年质问道“老陆,你又不是梁师都,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在明天派人来”庭芳笑道“陆道长深知统驭者之心,来得晚了,怕李正宝心里会起芥蒂,他一定会尽快派人来的。”这一点忠恕也相信,梁师都不仅会派人来,而且会当着冯瑞等人的面,要求使者带着大礼,务必把李正宝赎回,可惜陆变化太过精明,早就猜到他的出招,抢在他的使者到来之前放走李正宝,不让他的心计得逞。陆变化道“如果李正宝辰时出城,正好会在北边二十里外与梁师都的使者相遇,嘿嘿”
杜百年不服气“老陆,李正宝可是个大人物,梁师都拿什么来换呢”陆变化笑道“候将军想要什么,梁师都就会送来什么。”候君集要什么,忠恕可拿不准,杜百年笑道“他最想要武显扬的人头,梁师都办得到吗”陆变化笑了“他确实没这能耐,不过他可以把武显扬的底细透给我们。”如果梁师都真地这样做,倒是一个很妙的借刀杀人之计,梁师都和大唐都得利。陆变化又笑道“他想不到我们早就摸透这些东西,这个人情,我们不收了。”他带着贺兰在云州城潜伏了几个月,以他的本领,确实能把武显扬的底细摸个透。杜百年不信“好,我真要看看梁师都明天送的什么礼。”陆变化转向庭芳道“候将军一会要宴请忠恕,我们受不得酒肉醺蒸,就不凑那个热闹了。”杜百年又耍滑稽“老陆,我想被酒肉熏一熏,腐化一下,你看”陆变化笑道“你早就坠入地狱了,还在十八层以下,再腐化作恶还能落到哪去”杜百年笑了“我老早就想和候君集拼一拼酒量,今天他有客人,先放过他,还是和刘胜晕一晕吧。”庭芳笑道“刘胜这会想必布置好了,晚上我再让人送些素斋过去。”杜百年笑道“还是周姑娘贴心,食了酒肉,再用素斋漱口,清静无量啊”三人都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候君集的宴席设置在他的家里,作陪的只有苏定方和于大春,这两人与忠恕关系非浅,相互之间早就引为知己,酒席未开之前,忠恕先把陆变化要释放李正宝的事向候君集报告,候君集一听,两手猛拍大腿“此计甚妙可惜陆道长做了道士,如果投身庙堂,位置在我之上。”他转向苏定方道“定方,咱们先演一出戏,你去把李正宝提来。”庭芳道“候叔叔,我和师兄回避一下吧。”候君集笑道“也好,你和忠恕捉住了他,对着面他有顾忌,你们就在幕后看我玩些手段。”
忠恕和庭芳进入侧室坐下,他们看不到正屋的情形,但能听到外面的动静,苏定方带着李正宝进来,候君集放低身段,折节下交,很是客气,完全把李正宝当作梁师都派来的客人,大唱颂歌胡拍马屁,说梁师都是汉人中的大英雄,在乱世之中保北方十三州百姓不受战祸之苦,治理有方,亲政爱民,虚与突厥结交,实是心向汉室,现在又力抗武显扬带来的胡人,保华夏衣钵不沾腥膻忠恕听在耳里,心中暗笑。
候君集饱赞梁师都,李正宝当然知道这是场面套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不能认真,但还是有几句话说到他的心里,他作为得力助手,参与了梁师都所有的战伐与治理,现在主帅被敌军大将盛赞,他当然与有荣焉。忠恕看不到李正宝的表情,只听他偶尔嗯嗯两声,显然并不反感,当候君集说要放他回去,而且明天一早就送他出城时,李正宝半天没吭声,估计也很惊诧。候君集很会捕捉人的心思,这事仅仅一带而过,好像放他是自然而然,小事一桩,紧接着就开始殷勤劝酒,苏定方和于大春更是恭敬,皆以后辈之礼向李正宝敬酒。李正宝先是喝闷酒,后来酒酣耳热,戒备之心减弱,话就多了起来,他为人比较踏实,虽然喝了不少,还没丧失理智,只是说回去见到梁王,一定会劝他与大唐和平相处,力争不让柘羯南下。
候君集唱作俱佳,堂屋四人纵酒畅谈,交心而论,俨然好友聚会,忠恕和庭芳相视而笑,庭芳悄悄伏在忠恕耳边,轻声笑道“师兄,看来咱们要饿肚子了。”庭芳不施脂粉,但天生体有异香,这种香味与宝珠身上的少女体香不同,与胭脂香粉更是迥然有别,更像是玫瑰和月桂初发时的清香,淡淡的,似有似无,闻一次终生难忘,忠恕有时梦里也会闻到,他见庭芳就倚在自己身边,暗室之中二人呼吸相闻,心室不由得嘭嘭狂跳,道“跟着候叔叔,三天不吃也不觉得饿。”庭芳轻声娇笑“候叔叔听到你这样说,今后就不给你备饭了,省了不少军粮。”忠恕大着胆子拍了拍她搭在椅子上的手“观候叔叔做事,胜自己苦读十年。”庭芳笑问“是观一天胜十年,还是百年胜十年”忠恕转向她“和你一起,一天胜十年,我独自一个,百年不如一天。”庭芳浑身一颤,虽然二人都明白对方的情意,但忠恕从没正面表白过,更没有亲密的接触,这一番话让她心潮涌动脸孔发烫。忠恕可能觉得刚才的话过于露骨,忙补充道“师妹,你心智远胜于我,候叔叔智谋百出,一步一计,我根本反应不过来,没有你在旁提点,恐怕我一辈子也参悟不透。”这话简直是欲盖弥彰,庭芳心中甜蜜,抿着嘴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