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道“明天我先和义母提一提周塞乡亲的事,免得我回代州时她老人家惊诧。”忠恕道“我也给李元帅提前说一声,但愿他能许可。”庭芳叮嘱道“师兄,如果义父不点头,你千万不要和他顶嘴,咱们再慢慢想办法。”忠恕苦笑道“我看见李元帅就害怕,话都不会说了,哪还敢顶嘴”庭芳笑了起来“你可不要认为自己胆小,我听候叔叔说,那些大都督、大将军,包括他自己,见了李元帅无不胆颤,有一次点兵,义父说话声音高了一些,左吾卫将军竟然吓尿了裤子。”忠恕也笑了起来。
二人进了李府,家人们过来牵了马,一个李靖的贴身护卫过来通知忠恕,李元帅在书房候他,命他速去,忠恕不知何事,看了看庭芳,庭芳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去吧,忠恕这才随了护卫去见李靖。
李靖身着便服,正坐在灯下看书,见忠恕进来,他放下书,示意忠恕坐在自己身边,忠恕只坐半边凳子,想让自己离李靖尽量远一些。李靖问“候君集想拉你去代州吧”李靖总是未卜先知,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他派人窥视,忠恕已经习惯了,点点头道“我也想去,那里离突厥近一些。”李靖不再问下去,道“突厥乃我朝心腹大患,不灭此贼,天子不得安寝,百姓不得安宁,我也死不瞑目。”自见了李靖,忠恕常常守卫在他身边,他以三万人面对突厥二十万精兵,也从没听他讲过一个死字,现在竟然说自己“死不瞑目”,可以想见他对突厥仇恨之深。沉默一会,李靖道“要常思三件事找不着,打不赢,守不住。你明天出发,去幽州。”这话说得很兀然,忠恕都呆住了,呐呐半晌,说不出话来。李靖道“不是去独孤士极的军中,幽州有个暗通突厥的大户,每年冬天都向突厥派出商队,你就随他们进入突厥。行装与兵部的令牌已经放在你的住处,明天一早就出发,商队回到唐境后,直接向我复命。”忠恕直想哭了。
李靖说完又拿起书来,见忠恕迟迟疑疑的,轻声问道“有事”忠恕鼓了半天勇气,道“我想见师妹一面,晚一点再走。”李靖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继续看书。
忠恕来到客房,一个面熟的兵部校尉在屋里等他,先交给他一张铜制的令牌,上面阴刻着“兵部”二字,接着向他交待到幽州后要做的事情。
忠恕心情沉闷,他本想与庭芳一起回代州,刚一计议,李靖的命令就到了,他无力对抗,能把行程推迟半天,他已使出了最大勇气,不知庭芳听到这个消息会有多么失望。
第二天一早,忠恕收拾了行装,来到庭芳和李夫人练武的地方,李夫人正在演示剑法,庭芳持剑站立一旁,看着她妩媚的面容、婀娜的身姿,忠恕心里恨不得就去找李靖,说自己不去幽州了,但这念头只一闪就消失不见,他来到庭芳面前,琢磨着如何告诉她,这边李夫人停了下来,哼了一声,忠恕连忙向她施礼,李夫人问“要走了”忠恕道“李元帅命我今天赶往幽州。”李夫人哦了一声,郑重地道“忠恕,我有一句话交待你”忠恕道“夫人请讲”李夫人道“你这一去,少不得一年半载,闯荡世面,见的人自然就多了,心思也就活络了,咱们丑话说在头里,如果你做了对不起我女儿的事,恕我不客气”庭芳和忠恕的脸腾地红了,庭芳扭捏着搓手。李夫人道“你们还没成婚,也没婚姻之约,但我看得出来,她心里只有你,你心里也有她,这是灵魂相系的心证,比拜堂和媒妁之言还管事,如果违背,不说天理不容,我是决不宽恕,你当慎之”庭芳被李夫人当众道破心事,羞得直想背过脸去,忠恕道“我记下了”李夫人收了剑,反身回后院了。庭芳俏脸羞红,眼睛向地,不敢看忠恕,忠恕轻声道“师妹,李元帅命我现在就走。”庭芳道“义母告诉我了,你多保重”忠恕眼眶一红,忙转过头去。庭芳道“师兄,你到慈州带着白二白三走吧。”忠恕道“这次用不着,你命人把他们送到周塞吧。另外请你转告候叔叔,兵部有个千牛备身名叫苏定方,是个大将之才,如果把他拨到代州,能抵一万雄兵。”庭芳点点头“我今天就去见候叔叔”二人相对无言,忠恕一咬牙,道一声“师妹珍重”转身向外走去。
出了李府,忠恕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当年庭芳随父亲离寺下山,他躲在暗处悄悄哭泣,现在那撕心裂肺的感觉又重现了,长安城里没人认得他,他也不用掩饰,抹着流泪,打马出了城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