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七人来到一个村落,说是村落,其实只有十几座低矮的小屋,稀稀拉拉地散布着,外围还有几顶帐篷,像是山脚牧马人家的住处,一户砖房的窗户里透出灯光,老秦上前敲门,敲门声刚刚响起,屋里的灯突然灭了,然后听到兵器碰击的声音,老秦忙道“老乡,我们是过路的商客,错过宿头,想找个睡觉的地方,不是坏人。”屋里不做声,老秦向商一人招招手,让他把背上的火把取下来点着,持着火把走近房门,用火把照着自己的脸。屋里的人可能觉得老秦的面相不像坏人,一个低沉苍老的男子声音问道“你们从哪来到哪去”老秦早就备好一番说辞“我们哥几个从金昌来,到张掖去,在大照子迷了路,麻烦老哥了。”那男子又问道“你们的牲口在哪里”老秦一时怔住,屋里男子冷笑道“没说辞了吧有光着脚用肩扛的客商吗你们要马要牛,牲口都在那边,随你们取,别想让我们开门,我们父子七人,有七把刀,你们自信能打赢我们,就尽管来吧”随后听到屋里一片杂乱的兵器碰击声,好像屋里有不少人。
老秦一听屋里有七把刀,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范虚上前一步,笑着说道“老哥不要害怕,我们确实是行路之人,只是想借个地方睡一晚上,外面露水太重,无法外宿,打扰你们父子二人了。那边帐篷空着,我们就在里边随便借宿一下,明天走时,钱银放在帐里,您去收一下。放心休息吧,我们不打扰了”说完就示意老秦和杜百年等人向帐篷走去,屋里人不做声。那个帐篷的门是用木棍扎成,外面包着羊皮,老秦先进去看了一下,道“还可以,大家进来吧。”忠恕进去,看到这是个堆放牧具的穹庐,一角堆着干草,虽然陈旧一些,但里面空地不小,也没秽物,还算干净。众人坐下,老秦叹道“世道真是变了,三年前我也走过这里,一说迷路了,老乡们都把你迎进家里,端吃端喝,热情得很。现在,唉”。杜百年道“估计这里最近不太平,盗匪不少,百姓戒备心重,自然不敢接近生人,何况我们冒充客商,破绽还真不少。”彭桂枝笑道“至少老秦看着就不像个商队老板。”老秦苦笑道“我嘴笨,一下子就被人问住了。”
老秦拿出背上干粮分给大家,众人进食歇脚。商一人突然问范虚“范师伯,我知道以您的内力,能听出屋里只有两个人,但怎么知道他们是父子呢”杜百年笑道“你师伯蒙的。”商一人摇摇头“范师伯从无戏言,绝对有根有据。”范虚见商一人如此好奇,不忍骗他,道“他们的呼吸一个低沉一个浊重,虽然尽力压低呼吸声,但还是能听出间隔相同,嗓间也有些相似,像是一家血亲。”商一人疑惑地道“这也能听出来”他确实有些不信,他师父杜百年笑道“何止能听出父子血亲,儿子二十四五岁,五尺来高,右腿有些跛,你明天看看是不是。”商一人听师父这样说,更是惊奇,还想再问,杜百年笑着摆手“别问别问天明自己看,自己揣摩,吃饭”杜百年平日脾气甚好,但对于教徒弟却没什么耐心,师父发话了,商一人不好再问,闭嘴啃干粮。
忠恕知道这些道人们绝不是信口开河,他们如何能隔着墙壁听出屋里人的长相,确是稀奇,明天他也想看看究竟。范虚吃了几口,看一看老秦爷儿俩,问“忠恕,走了两天,累不累”忠恕摇摇头,老秦道“累了不要硬撑,脚胀就说一声,给你找匹马骑。”忠恕道“大伯,我真地不累,腿好像不是我的,能一直走下去。”范虚点点头,道“你们在草垛上躺一躺吧。我们入课。”老秦把草垛摊开,整理了两个铺位,对忠恕道“孩子,快躺下。”范虚五人就地打坐,已经入定。忠恕道“大伯,你睡吧,我也坐会。”老秦见过忠恕坐着睡觉,也不勉强,弄熄火把,自己躺在草铺上休息,忠恕则像范虚等人一样打坐入定。
第二天醒来,老秦把草垛重新整理好,掏出一枚银币,放在帐篷中显眼的地方,忠恕来到帐外,见不远处有十几个男子或空手或抄兵刃,疑惑地望着他们,昨晚要投宿的那座屋门也打开了,一老一少两个男子抄着刀立在外面,正警惕地看着他们,那父亲有四十多岁,儿子果然像杜百年说的那样,二十四五岁年纪,五尺身高,挪动之间能看出右腿不太方便,忠恕觉得这几位道长像贾明德一样不可思议,商一人看杜百年的眼光里更是充满了钦佩。
范虚向那父子二人拱拱手,领着大家向前走去。忠恕回头望望,高大的祁连山脉就在身后,而北方极远处有一道红色高地,在高地与山脉之间,东西横亘着一片巨大的平地,这就是著名的河西走廊了。向西北望去,走廊上有座青色的城池,那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张掖城。在山脚草原与张掖之间是一片戈壁,遍布大大小小的碎石和稀疏的牧草,间或有数个小绿洲,走了七八里,来到了一个叫兰燕的小小绿洲,绿洲面积不足一里,住着四五户人家,开着一家小客店,客店的老板认得老秦,殷勤接待,众人在此稍稍喝了点水,继续向西行去,正午时分,终于来到了张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