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凄厉惨嚎，想要扑上去，驱散那些苍鹰，可只是往前了两步，便停下脚步，匍匐在地，泣不成声，沿着铜铃般双眼中流下来的，已不是眼泪，而是赤红无比的鲜血。

主仆一场，道友一场，它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地藏道人是一个怎样的性格。

既然他决定了要以身饲鹰，要以自身之命，来证得慈悲之说，那么，它就算过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世上竟然有如此愚蠢之人！为了一只鸽子，为了一句虚无缥缈的慈悲，舍弃了自身的性命！”

哪怕是主导了这一切的妙法天尊，都神情呆滞，怔怔望着被无数苍鹰覆盖的地藏道人，震撼难当。

他无法理解，洪荒天地之中，为何存在有这样的奇葩，为了一个信念，为了一句慈悲，为了一个约定，为了一只小小的鸽子，竟认为哪怕是他自身的性命，也都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样的天地，与他昔日所在的天地，也与他所见过的任何天地都截然不同。

“扑棱棱……”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一只只呼啸而落的苍鹰终於心满意足的振翅飞离，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具莹白如玉，骨骼上布满了无数鸟喙啄伤痕迹的白骨骷髅。

那虽是一具白骨骷髅，可是，它却端庄无比的坐着，双手合什，宝相庄严，让人觉得，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一瞬，他都没有感觉到痛苦，没有后悔过自身的决定，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谛听跌跌撞撞，怔怔望着那骷髅，趴伏在地上，想要靠近，却不敢靠近，想要落泪，可眼中已无血亦无泪。

“哗啦啦……”

忽然间，天地间，忽然有无尽的血雨，簌簌垂落，在感伤着地藏道人生机的消散。

这雨虽然是血雨，可是，其中却仿佛夹杂着无尽的芬芳馨香，洒满了洪荒天地的无垠土地，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生灵，尤其是那些心向慈悲的生灵，更是默默低头，双手合什，向白骨恭敬施礼。

他们曾怀疑过这世上没有慈悲，他们曾觉得，这世上无人可以做到慈悲。

但此时此刻，他们才明白，不是无人可以做到，而是他们做不到罢了，而是梵教那些人做不到罢了。

原来，当真有人为了善，为了慈悲，可以牺牲自身的一切。

“这便是你所求的吗?”

帝辛转头，目光扫视着天地万方那些在向着地藏道人骨架行礼的生灵，喃喃一声。

他知道，地藏道人不止是慈悲良善到愚蠢， 也不止是顽固到钻牛角尖，他此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种信仰，或者说，是为了让世人去坚定信仰。

他要以自身之牺牲，让世人明白，慈悲并非是虚无缥缈之事，并非是不可完成之事，只要你愿意去做，只要你心中存有慈悲，那么，慈悲便一直就在。

唯有如此，一个地藏虽然消亡了，可是，他所留下的慈悲之念，却会让这世间出现千千万万个地藏道人，却会为洪荒无尽生灵的心中留下一缕慈悲善念，每当遇到相似善恶挣扎之事时，便会想起，曾有一个叫做地藏道人的人，做过这样的事情，会因之而犹豫，而思忖，是舍弃行慈悲之念，转身离去，还是但行慈悲，无论前程！

地藏，以一己之身，让洪荒无尽生灵在善恶是非慈悲残忍之间，能有了一瞬的冲疑和思索。

这一切，才是地藏道人今日之所以会这么做的原因所在。

舍一身，全万众心中之信，之念！

自觉、觉他、觉行圆满，如实知见一切法之性相，成就等正觉之大圣者，当为——

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