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轿帘被人轻轻一掀。
吕朔身穿白衣,身姿挺拔,当他抬起眼皮看向谢舒的时候,目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神情难测。
而吕朔一露面,即便谢舒饶有准备,知道这位已经官至二品的紫微令今年只有二十八岁,还是惊讶于他如此年轻有为,声势赫奕。
谢舒只怔了一瞬,便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在下谢舒,见过吕大人,若大人不弃,在下厚颜叫一声师兄。”
闻言,吕朔似笑非笑地看着谢舒,语气别有深意“哦我来金陵之前,我竟不知道,原来不知何时我多了一个师弟。”
谢舒垂目,恳切地说道“师兄不知,是我的错处,我拜入门中前,便久仰师兄大名。曾经我也想修书一封给师兄然想到师兄身居高位,夙夜在公,不遑退食,担心叨扰了师兄,因此不敢如此。”
吕朔笑意淡淡,态度似乎并未因这番话有多少松动,半晌后,他才慢慢道“原来如此,师弟倒是有心了。”
听见吕朔终于肯定了自己的身份,但谢舒并没有放心,果然只见吕朔直直地看着他,声音微凉“师弟该知道老师对我的态度,我今日上门,老师闭门不见,师弟敢如此冒险,莫非是征得了老师的同意不曾”
谢舒心下一凛,然而在吕朔的逼视下,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摇摇头道“我不敢欺瞒师兄,来见师兄,此事我并未告诉过老师并非是我不愿,是之前我向老师提起过师兄,可”
说到这,谢舒微微一顿,继续道“但在我看来,师兄对老师一派敬重,老师有时会在我面前提起师兄曾经的赋论诗作,大加称赞,我想,老师仍将师兄当做最得意的弟子,却因为种种原因,一时抹不开面子,不愿见师兄我如今拜在老师门下,见老师和师兄有所误会,又如何能安心。”
吕朔闻言挑挑眉,若不是知道姜鸿的性格,以及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误会,好像真让人以为便是如此了。
他这个“师弟”,真是有些意思。
不过吕朔只是一笑置之,之前他便知道谢舒其人,今日见了,发现和他所了解的大不相同。
虽说这世上表里不一的人从来不少,但其中疑点颇多。
而吕朔并没有再试探下去,因为他更好奇,谢舒如此大费周折地见自己一面,要做什么总不可能真是为了消除他和老师的“误会”吧
当听完谢舒的话语后,吕朔看向谢舒的目光带了一丝奇异。
也不怪吕朔如此,因为任何人听到谢舒能够以一介白身,竟能与三皇子、顾钟对上,不仅没有落于下风的时候,还能反将一军时,都会万分惊讶。
吕朔用某种类似于感叹的语气说道“师弟,你真不愧是老师看中的弟子啊”
紧接着,吕朔话锋一转“师弟,你刚才说,你与三皇子第一次见面是在半年前的诗会上,可你即便不知道三皇子的身份,一时惹他不快,但依我对三皇子的了解来看,他并非是愚人,在得知你被老师收入门中后,定会招揽于你。
而师弟,你若有现在这般心力,也不该与他闹到这样地步吧”
谢舒面色不变,含蓄道“师兄有所不知,三皇子使用的并非是正大光明的手段,反而有些阴私在里面,若是我一人便罢了,只是我担心,他如此行事,会牵涉到我的家人”
吕朔闻言目光一闪,若有所思。
谢舒深吸一口气,向吕朔再次诚恳地作礼道“如今,唯有师兄能救我一命。谢舒不敢厚颜求着师兄顾念着同门之谊,未来若是有幸能与师兄同朝,定会报答。”
话末,谢舒又加了一句“师兄若是有什么事,只要合乎道义,不负恩师,谢舒绝不推辞。”
吕朔闻言,嘴角很轻地抽了抽。
吕朔这次看向谢舒的目光更加奇异了,这还是第一个求他办事的人,用这样轻飘飘的话语来搪塞自己。
先不说谢舒与他的身份天差地别,自己身为二品官员,又何需要一个还是白衣的人报答了再说了,他后面的话语,吕朔听见,有些莫名刺耳。
不过吕朔并未拒绝,因为吕朔正好需要这个机会。
吕朔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庆帝为人多疑,要想得到他的重用,便要表现出足够的忠心。
所以吕朔不能结党营私,更不能与任何皇子交好,相反,他越是和皇子的关系越冷淡,庆帝会越加信任他。
庆帝将他高高架起,这里是万人之巅,也是烈火灼心。
他如同火中取栗,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因此,他唯一能够做的便是,揣摩圣意,仰仗鼻息。
吕朔从来不怕别人有所猜测,因为他要的是,庆帝也这样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