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什么热血、什么报国之志
只是教人死得更快而已
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他这个懦弱的卑劣者而已。
这世道,能活下来的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打碎了脊梁又怎么样年年北贡的屈辱又如何
说到底、还有什么能撑起这烂泥一样的世道吗
没有根本没有
秣马厉兵再挥师北上
笑话天大的笑话
像他这样的人,都能爬到军中高位。
武将、哈,这武将怎么来的给够了金银、打点好了关系,畜生都能坐上去不、上去的也就是畜生,会对着上峰摇尾乞怜、汪汪应声的畜生。
畜生又如何最起码他还活着啊
他真的还、活、着、吗
“受什么刺激了”
“疯了”
“不至于吧这胆儿也忒小了”
旁边传来一点也不小声的“窃窃私语”,柴铎这会儿却完全无心理会,他抬袖一点一点擦干净脸上那被泪水冲开的血和泥,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这支自称为“北定”的大军。
胡人顷刻之间溃败四散,北定军这会儿正在收缴大营里的战利品。
柴铎虽然名为武官,但实际上没有带兵打过一次仗,甚至连军营都很少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知晓这本该是军中最容易产生骚乱的时候之一。每个人都想多拿一点、多藏一点,又正是刚刚追击敌人热血上头的时候,若是一不留神、为此大大出手起内讧都有可能,前朝末年乱兵四起,多少支队伍就是因此分崩离析,甚至自相残杀的。
但是眼下却并没有任何柴铎猜测的状况。
就连这种时候,这支队伍甚至都是条理分明的秩序,是早有规章条例的分工合作。
柴铎甚至生出一种荒谬的想法。
这简直比他在南都去过几次的乌烟瘴气的军营、还像是正规军。
不、不是“想”。
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他打量间,有人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这青年似乎是被吓坏了,口中磕磕巴巴地解释着什么,看模样就像是个被不幸卷入战场的倒霉蛋儿。
柴铎唏嘘了一阵儿这小子的倒霉,但是又觉得他也还没倒霉到家。
毕竟按照他这一路所见北定军在这边的民心民望,就可推知他们平素对待百姓的态度,多半是例行盘问两句就放了,运气好的话甚至还会被护送到附近城镇。
孰料
那位谢将军只是看了这年轻人两眼,一句话没多说直接命人押下去。
柴铎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正茫然不解间,被拖下去的人突然大叫起来。
而对方情绪激动之下,叫嚷出口的语言却是他全然陌生的另一种体系。
柴铎
他恍然大悟既然北定军中的人能够伪装成胡人在敌营中作乱,那逃脱不及的胡人当然也可以换上中原的衣衫来趁机脱身。
知道结果以后再回想方才那青年的举动,处处都是破绽。
最简单的一点,柴铎可是亲眼看见这北地的百姓到底有多“胆大包天”,连三岁的孩子都敢扯着军爷的裤腿往上爬,那年轻人刚才那畏畏缩缩的模样,简直就是明摆着告诉人“我有问题”“我不对劲儿”
柴铎“”
柴铎听旁边什么“大鱼”“不亏”之类隐隐约约的议论,似乎那伪装功夫不到家的年轻人还是什么重要人物。
不管那一队胡人最开始到底是什么打算,这一次可真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场一触即离的战斗本来就发生在后半夜,等到终于清扫完战场,准备回归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亮色。
柴铎看着那越过地平一点点明亮起来的天空。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日出,但这是与京城中城墙高楼遮蔽中全然不同的景象。
辽阔的旷野下,自最远处的天地交界一点点染上赤色,那是一种人力所不能致、独属于自然的伟力。
他好似目睹了一轮循环。
在至深至暗的黑夜之后、终于重又等到了天明。
那么
这个已经烂透了的世道,会有重新好过来的那一刻吗
柴铎忍不住探究地看向最前方的那位披甲将军。
这位谢将军
会是带来黎明的那个人吗
而这位将军究竟、又是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