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中的柴铎尚不知道自己已经逃过一劫, 不过倘若能选的话,他愿意选那个还真不好说。
他这会儿整个人陷入噩梦之中,时不时发出惊悸的梦呓。
在苍狼的这几日, 柴铎已经深刻感受到这到底是怎样一个龙潭虎穴。
有一日早起, 看见过这军中的操练。
刀光凛凛、寒芒烁烁, 一招一式都带着血气柴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他确定的知道这些人都杀过人,还不止一个。
和昌军不一样。
没有那些被强行抓来畏畏缩缩的兵役、也没有遵循古制不得不入营的公子哥
这支军队和他们截然不同。
总归是个顶个的凶人。
从那次以后,他就老老实实在营帐里缩着了, 如非必要绝不出去半步,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着什么人,对方手起刀落,他脑袋就和身体分家了
与此同时, 他原本打算跟这苍狼军的领头人说的话也一改再改,把自己的姿态放得一低再低。
在柴大人的想法里,那位能压制住一众凶人的领头人,早就是一副貌如恶鬼、面若夜叉的形象了,就是那人有三头六臂、额上生目, 柴铎都不奇怪。
他做足了心理建设出去迎接, 却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凶残程度。
血气扑面而来楚路只是没来得及清理、随之而来的巨大压迫感楚路骑兵自带高度压制、更何况还是一队让人双股战战楚路马蹄踏到地面的震动传导吧、他翻身下马楚路明明在表示友好、带动了马鞍旁的人头晃动楚路
人、人人头
这样东西简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让本就连日深陷恐惧、精神紧绷的柴大人一瞬间崩断了那根弦,双眼一翻、就那么彻底的陷入了黑暗。
而事实上
柴大人眼中的“人头”只是几个咸菜坛子而已。
回程途中镇上的百姓实在过于热情, 每次经过都试图给他们塞点东西。
将士们自然推拒,于是就改塞为扔, 一开始还克制地知道扔点轻薄的东西,但是自从发现他们的大将军不管扔什么都能接住之后,抛过来的东西越来越五花八门。
上次的鸡蛋就算了, 竟然连咸菜坛子都开始扔了。
楚路觉得他得尽快找出解决办法来,不然说不定哪天他得被活活砸死。
楚路办法还没想出来,倒是有士卒前来禀报说是那边的钦使柴大人已经醒了。毕竟人极大可能是自己吓晕的,于情于理他都该去探望一下。
楚路想着,又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那身沾了血的甲衣一早就脱了让人洗刷去了,他现在换了一身常服,换衣服之前又稍微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血气也被洗去。
这样总不至于把人吓着了吧
“扑通”
楚路刚一进来,就看着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柴大人,还不待他说什么,对方直接给他来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楚路“”
要知道这营帐里的地面可不是什么石板地砖,就是普普通通的泥地,这一下子磕出这么大的响声、力道可想而知。
楚路默然了好一会儿,才做了个伸手虚扶的姿势,“大人何至于此路愧不敢当。”
之所以没过去真扶,因为他只要稍微靠近一点,对方就一副随时准备再次撅过去的模样。
“当得起、当得起将军连复三州,实乃国之栋梁、社稷之柱得将如此,乃是昌之幸事朝中上下无不深感念之铎不过屈屈,虽奉皇命而来、亦感将军复土之义,您当得起、当得起这一礼”
虽然柴铎说的磕磕巴巴,但这话就很有意味了。
楚路倒不意外,他看出了已经入京的陈因并非这军中主事之人。
这位钦使都在这里呆了几天了,要是再看不出来,那就是真的傻了。
至于先前“没看出来”的使者月大人,虽然当时也有陈因刻意放出流言和楚路带着亲兵回避的原因,但到底是“真没看出来”还是“假没看出来”,只有那位月大人自己知道了毕竟比起已故族姐那微薄的情分,还是有一个站在自己阵营的皇家血脉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而且称他“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