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数日后传回来的消息却让昌帝惊愕不已。
原来那位以一己之力征召青壮、收复三州的义士竟是一位尚未加冠的少年,且据使臣言,这少年眉眼竟与族姐也就是那位已故的月贵妃有七八分相似。
虽然使者因为不好揣测天家之事没有明说,但这些消息的含义却已十分明了。
这位“义士”极有可能是十年前坠崖未死的十六皇子。
北地。
陈因抓着信的手微微颤抖,他几乎要用尽全身克制控制手上的力道,才不至于将这上好的雪宣生生扯烂。
一口银牙几乎咬得嘎嘣作响。
他怎么敢那个人怎么敢
营帐被人掀开,陈因下意识的收敛了外露的表情,但是很快就意识到能不经通报进来的人只有那一个,他便没有再继续遮掩自己的心情。
只是最初的愤怒过去,他现在的神情更近乎于悲哀。
“叔父您料对了,”
他看着眼前的年长者,努力牵扯了一下唇角,但是很显然并不成功,“他让我回去。”
陈因知道他那生身父亲极善风花雪月之事,不管是吟诗作对还是丹青笔墨都堪称大家,兴致来了甚至会亲自谱曲作调、拨弦弄管
这后来被快马加鞭送来的一封长信显然是他亲笔所书,字体挥洒自如又内蕴筋骨,让陈因万分笃定所谓“字如其人”不过是放屁。
信中一字一句皆凝血泪,通篇舐犊情深、拳拳之意透纸而来。
但是陈因只觉得愤怒,愤怒到他几乎想要忍不住冲到那人面前质问。
他怎么敢怎么能
那个人明明在十年之前逼得他母妃拔剑自刎,又转而执剑向他、将他生生逼落悬崖。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在对方眼中好似什么也不是,只堪堪过了十年,他便能毫无异样地在信中作出一副慈父之态。
那个人凭什么
像是要确认写信的人到底是何种心态,陈因强迫性地让自己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白纸黑字上,但那墨迹印入眼底,只让他胃部不适地翻涌、连食管都隐约抽搐起来。
恶心得人几欲作呕
手中的信纸被人抽走,一杯凉茶递到跟前,陈因下意识地接过、狠灌一口,然后就被那又苦又涩的味道激了一个激灵。
他“噗”地一下全喷出来,又往旁边呸呸呸了好几口,一把捞过墙上挂的水囊,又是漱又是吐,折腾了大半天才重新抬头,控诉看向眼前的青年,“叔父,你干什么”
“柚子叶、清火,”楚路简短地解释了一句,又问,“冷静了”
陈因不说话了。
他现在还觉得舌头上一股怪味儿,绝对不可能只是“柚子叶”那么简单。
又苦又涩不说,回味一阵儿还带着点酸味,里头绝对加醋了,舌根发木、口腔里又火辣辣的,他怀疑里面还掺着麻药跟辣椒水
还不等他抱怨什么,对面就递过来一包油纸包的蜜饯。
鉴于刚才那杯“柚子叶茶”,陈因这会儿看这蜜饯也十分警惕,脸上明晃晃地写着“里面没加什么不该加的吧”,不过还是在递出来的人透露出收回的意思前一刻,一把接了过来,同时嘀嘀咕咕,“我又不是八岁。”
陈不是八岁因小朋友用了半炷香不到的时间把一包蜜饯吃了干净,同时脸上还不自觉地带出了点儿“还想要”的表情。
楚路见他真的冷静了,才最后一次确认,“你确定要回去”
陈因脸上因为刚才那一通闹腾而变得轻快的表情收敛了下去,他死死抿紧了唇,脸上又露出那种不符合年龄的沉重与压抑。
语气却是斩钉截铁,“回去当然要回去”
他谋划了这么多、准备了这么些年,事到临头了怎么会退
楚路预料到了这回答。
只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并未再多劝阻什么。
陈因却有点别扭。
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他竟然是希望对方挽留他的。
但是,他又确定地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放弃。
怎么可能放弃怎么可能忘记
他清楚地记得母妃那双好像映着满天繁星的眼瞳是怎么变成空洞又灰暗的,一刻都不敢忘记。
甚至就连最后的最后,母妃都以为他能活下去。
她希冀以自己的自决、换爱子的一条生路。
可那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从来都没想过信守承诺
不
那从最开始就是蓄意编造的谎言,又谈何“承诺” ,